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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春日记:绿荫深处觅诗痕

晚春日记:绿荫深处觅诗痕

四月廿三 微雨初霁

晨起推窗,忽见院中海棠已谢尽残红,唯余满枝翠叶在微雨中簌簌颤动。这才惊觉韩愈笔下「草树知春不久归,百般红紫斗芳菲」的晚春景象,已悄然漫过江南的粉墙黛瓦。檐下旧燕衔泥修补故巢,翅尖掠过蓄水的陶缸,荡起圈圈涟漪,恰似时光在春末留下的指纹。

寻诗野径

午后携伞独行城西山径,恍若走进杨万里「晴明风日雨干时,草满花堤水满溪」的画卷。杜鹃啼彻空山,蕨类植物在石缝间蜷曲着翡翠般的嫩拳,去年深秋的栎果仍在腐叶层下散发着酒酿般的醇香。采药人背篓里新掘的茯苓沾着晶亮雨珠,让人想起韦应物「独怜幽草涧边生」的意境——晚春的生机,原不在秾艳之花,而藏于这些寂静蓬勃的暗处。

忽见断垣处探出几簇雪色荼蘼,花瓣边缘已染淡褐,却仍倔强地舒展着最后芳华。此刻方解白居易「蔷薇带刺攀应懒,菡萏生泥玩亦难」的深意:晚春最动人的从不是盛极时的绚烂,而是将谢未谢时那种清醒的凋零之美。就像暮色里收拾茶摊的老妪,慢条斯理地擦拭每只青瓷碗,明知客人渐稀,仍要给春日的尾声留足体面。

夜抄诗卷

夜来挑灯重读《全唐诗》中的晚春篇章,墨香混着窗外新竹的清气渗入纸页。陆游「箨龙已过头番笋,木笔犹开第一花」的句子在灯下格外鲜活——书案头瓶插的辛夷确已开至碗口大,而雨后春笋早已蹿过东墙。忽然懂得古人为何总在春末格外珍重光阴:那穿过窗棂的风裹挟着杨花,分明在絮絮诉说「更无柳絮因风起,惟有葵花向日倾」的禅机。

墨迹未干的日记页间,夹进今晨拾得的广玉兰落叶。它厚实的叶脉如拓印着整个春天的脉络,叶缘金黄的斑痕则是时光赐予晚春的勋章。当子夜钟声穿过雨帘传来,忽然明白晚春从来不是终点,而是生命轮回中最丰盈的顿号——就像杜牧「砌下梨花一堆雪,明年谁此凭阑干」的叩问,答案早已藏在生生不息的四季更迭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