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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行偶记:重读杜牧山行有感

山行偶记:重读杜牧《山行》有感

一、秋日寻踪

晨起推窗,见远山层林尽染,忽忆杜牧那句“远上寒山石径斜,白云生处有人家”,竟生出踏秋的兴致。这座城郊的凤凰山我常来,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带着诗眼而行。石板阶上苔痕半湿,昨夜微雨留下的水珠在竹叶间闪烁,恰似“空山新雨后”的意境,虽非王维所作,但山水清灵之气古今相通。

二、枫林驻步

行至半山腰,忽见一片灼灼赤色倾泻而下。真正站在枫林中,才懂得杜牧为何要“停车坐爱枫林晚”。那些在课本里背诵过千百次的诗句,此刻裹着山风扑面而来——霜叶红于二月花,岂是夸张之辞?阳光从枝叶间隙洒落,将枫叶照得通透如琥珀,每片叶子都像被秋风点燃的火炬,烧得漫山遍野轰轰烈烈。

坐在老枫树凸起的根须上小憩,忽然想起儿时总将“坐爱”曲解为男女之情,后来才知唐人“坐”字多作“因为”解。这般误会倒也有趣,诗人不过因贪看枫林晚景而停驻车驾,却让后世多少学子对着注解哑然失笑。自然之美具有如此魔力,让千年之前的刺史与千年之后的寻常人,在同一片赤红前心生同频的震颤。

三、云深何处

再向上攀登时,山雾渐浓。石阶尽头没入乳白色雾气中,真成了“白云生处”。偶有鸟鸣从深涧传来,空灵得不像凡世之声。忽然瞥见雾中一角飞檐,走近才知是座小观,门楣匾额题着“栖云”二字,想必就是诗中“有人家”的印证了。

守观的是位白发老道,正扫着门前落叶。见我驻足,笑着指廊下石凳邀茶。粗陶碗里浮着几茎野菊,喝起来竟有阳光的味道。老人说在此修行四十余载,“见过拍枫叶的,画枫叶的,对着枫叶念诗的,还是你们读书人最有趣”。这话让我赧然,我们总是带着先入为主的诗境来看山,而山民却看着一代代寻诗之人成为山中新景。

四、斜阳诗心

下山时已近日暮。夕阳给枫林镀上金边,比午后更添几分苍茫。忽然明白杜牧为何独写“晚”字——唯有斜晖脉脉之时,枫红的炽烈与光的温柔才能成就那般惊心动魄的对照。坐在半山亭记录这些文字时,一群归鸟正从头顶掠过,翅膀裁开漫天霞光。

忽然了悟:诗从未被锁在唐诗三百首里。当现代人踩着运动鞋踏过千年石径,当手机镜头对准霜叶时,杜牧的马车依然停驻在每片值得眷恋的风景里。归途上反复吟着“停车坐爱枫林晚,霜叶红于二月花”,恍见诗人青衫拂过枫枝,回头对世间爱美之人颔首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