壬寅年三月初七·雨窗记
晨起推窗时,檐角正悬着师父赠的铜铃,在细雨里荡出清越声响。这让我想起昨日在师父书房看到的《师说》残卷——"闻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",泛黄的宣纸上墨迹如游龙,字缝里还夹着几片干枯的兰草。
一、诗笺上的温度
午后帮师父整理旧箱笼,突然跌出本蓝布封面的手抄集。翻开竟是师父二十岁时临摹的《唐诗三百首》,每页边缘都用朱砂写着蝇头小注。在李白《赠孟浩然》处有段批语:"吾师尝言,师徒如山水相逢,诗心方是那叶渡舟。"突然明白为何师父总让我先背《笠翁对韵》,原来平仄里藏着传承的密码。
"新竹高于旧竹枝,全凭老干为扶持"
郑板桥的墨竹在瓷镇纸下微微反光
师父研磨的手势依然像在写楷书
二、茶烟里的教学
申时雨势渐密,师父照例在紫藤架下煮茶。看他用茶筅打沫的弧度,忽然记起上元节教《春江花月夜》的情形。那时他执素绢灯笼立在梅树下,说张若虚的"江畔何人初见月"要念得如雪落寒潭,末了却笑着往我袖里塞了块桂花糖。
茶过三巡,师父取出新得的《词律拾遗》与我共校。当读到苏轼"尊前必有问君人,为道别来心与绪"时,他忽然指着砚台边未干的墨迹:"昨日你写的《鹧鸪天》,'师门春雨细如愁'这句,可把'愁'字再磨去些锋芒。"
夜灯小记
此刻提笔,窗外的雨声竟与师父晨起吟诵的《渭城曲》叠在一处。想起箱底那册《白香词谱》扉页的题字:"诗词如灯,师徒传火。"突然懂得为何古人总爱在诗题里注"呈某某先生"——原来平仄格律间,流淌的从来都是温热的血脉。
(临睡前将师父改过的《浣溪沙》稿压在枕下,墨香混着茶香,竟比安神香更熨帖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