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寻“古戍落黄叶”小记

一、荒径独行

十月深秋，天高云淡，忽忆起唐人郎士元《送李将军赴邓州》中“古戍落黄叶，浩然离故关”之句。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探寻荒凉古迹的冲动，遂收拾行囊，独往城西郊野，欲觅那词中描绘的苍茫意境。

骑行十余里，渐见人烟稀薄。道旁白杨萧瑟，黄叶纷飞如雨，确有一番“无边落木萧萧下”的况味。我将单车锁于老槐树下，沿着一条被荒草半掩的土径蜿蜒而上。秋风掠过耳际，带着干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，恍惚间似有金戈铁马之声从时光深处隐隐传来。

二、残垣怀古

拨开及腰的蓟草，一段斑驳的夯土墙垣突现眼前。墙体早已被风雨侵蚀得不成形状，唯有墙角处几块青石犹带斧凿痕迹。抚摸着粗糙的墙面，指尖感受到的是三百年的风霜。此处应是明清时期的烽火台遗址，当年戍卒们便是站在此处，望着远山近树，思念着千里之外的故乡。

忽一阵秋风卷地而起，城墙内外银杏树的黄叶簌簌而落，恰似词中“古戍落黄叶”的景象在眼前重现。那些金黄的叶子在空中旋舞，有的飘向残破的雉堞，有的落入墙根的乱石丛中，还有的沾在我的衣襟上，仿佛古老的信使，送来岁月的请柬。

三、时空交错

坐在半倾的碑座旁，取出随身带的《全唐诗》，翻到郎士元的那一页。阳光透过叶隙，在泛黄的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“浩然离故关”五字在光影间明明灭灭，令我想起所有为了家国而远离故土的灵魂。他们或许也曾在此处驻足，望见过同样的秋色，感受过同样的思乡之情。

远处现代高楼在秋岚中若隐若现，近处却有蟋蟀在断壁残垣间鸣叫。这一刻时空仿佛折叠，今人与古人在这片黄叶纷飞的古戍遗址上相遇。我取出水壶，以清水代酒，洒在生着青苔的墙根，敬那些无名的戍守者，敬所有“浩然离故关”的勇气与担当。

四、归途沉思

夕阳西下时，踏上归途。回首望去，古戍遗址在暮色中只剩下一抹深赭的剪影，而黄叶依然不停地飘落，将大地铺成金黄。忽然明白，诗人笔下“古戍落黄叶”何止是秋景的描摹，更是对一切逝去事物的挽歌与致敬。

归家后，在日记本上画下今日所见残垣的轮廓，夹进两片银杏叶。或许百年后，也会有人站在某处遗址前，读着我们这个时代留下的文字，产生同样的叩问与感动。生命的真谛，不就藏在这代代相传的“落黄叶”与“离故关”之间吗？古今同心，千秋一慨，唯有文字与记忆能让瞬间成为永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