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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辞白帝城,急流勇进记

朝辞白帝城,急流勇进记

壬寅年六月十五 晴江如沸

晨光初破雾时,我立于夔门之巅,脚下是李白曾踏过的青石板。手机屏幕亮起项目截止的倒计时,七十二小时像三峡悬瀑般倾压而下。忽然想起千年前那位青莲居士的呐喊——"朝辞白帝彩云间,千里江陵一日还"。电子邮箱里堆积的待办事项,竟与江中礁石何其相似,皆在湍流中嶙峋而立。

一、急弦裂帛声

登船时见老船夫古铜色的臂膀绷紧缆绳,皱纹里嵌着三十年峡江风霜。"现在年轻人总说'太急了',"他操着浓重的川音,"你看这江水急不急?两千四百公里奔到东海,该拐弯处照样得拐弯。"缆绳在他手中盘成圆满的同心结,恰似那些被我们称为"拖延"的缓冲地带。现代人将急迫当作诅咒,却忘了流水不争先,争的是滔滔不绝。

二、猿声啼破的时空

游轮驶过巫峡刹那,整船游客举着手机寻找猿踪。只有个戴红领巾的孩子突然指着崖壁喊:"看!毛笔字!"石壁上果然有明代题刻"湍流至此缓",被苔藓噬去半截。导游笑着说这是古代航标,提醒船工险滩已过。我忽然怔住——原来古人早已学会在急流中标注休止符。我们电脑日程表上鲜红的deadline,何尝不是另一种航标?

当夕阳给神女峰镀上金边时,我坐在甲板敲击笔记本。江风把文档页码吹得连连翻动,像白帝城檐角悬挂的铜铃。忽然明白李白那场极速航行:舟楫之急反衬出诗心之静,物理速度转化成了精神驰骋。所谓"轻舟已过万重山",过的何尝不是心头的重峦叠嶂?

三、千帆过尽的启示

夜泊秭归码头时,见到当代"轻舟"——艘货轮载着新能源汽车逆流而上,航标灯在它钢甲上投下碎金般的光点。船长说如今三峡船闸让天堑变通途,却还是要遵循水文节律:"再急的货,急不过江水脾气。"我突然关掉工作警报,给总部发出调整方案的邮件。千年间,急流从未改变,改变的是渡河人的智慧。

归途在动车上看暮色中的西陵峡,玻璃窗映出笔记本电脑的微光。文档标题栏闪着《基于流体力学的时间管理新模型》,正文引用的却是"虽乘奔御风,不以疾也"。想来人生如舟,急的是表象,稳的是内核。今人不见古时月,今月曾经照古人,这江上的急与缓,原来早已被谪仙人说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