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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打梨花深闭门

雨打梨花深闭门

四月十七日 雨

清晨是在淅沥声中醒来的。推窗望去,院中的梨树果然又落了一地的白,那些昨日还俏立枝头的花瓣,如今都零落成泥,被雨水浸得透明。母亲常说"雨打梨花深闭门",今日方才懂得其中况味——不是不愿见人,而是不忍见花。

记得去年此时,祖母尚在。她坐在廊下绣花,我趴在膝头听雨。她说梨花最是痴情,明明柔弱不堪风雨,偏要选在清明时节盛开,像极了人间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深情。当时不解,如今隔着雨帘望那空荡荡的廊椅,忽然咽喉发紧。

午后申时

雨声渐密时收到故人书信。牛皮纸信封被雨水晕开墨迹,拆开见一句"君处江南,可看梨花否?"蓦然想起三年前分别也是这样的雨天,那时梨花正盛,我们站在月台说"再见就像明天见"。而今梨花谢了又开,火车站的钟声敲过一千多个黄昏,我们终究学会了用书信代替拥抱。

墨迹在宣纸上洇开,我提笔回他:"梨花已谢,但留得残香在襟。世间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,唯有记忆如雨渗土,愈久愈深。"写至此处,忽闻叩门声。原是邻家稚童冒雨送来新采的萱草,说是她母亲让送来的,免得我独坐窗前太过寂寥。人间温情,总在这些细微处破土而出。

傍晚雨歇时推门而出,青石板上铺着细碎的花瓣,像星子坠入凡间。蹲身拾起一瓣放在掌心,冰凉湿润的触感让人想起所有易逝的美好——童年溪水里闪烁的鱼鳞,外婆鬓角的白霜,还有那个没有说出口的告别。忽然明白"深闭门"的真意:不是逃避,而是为了在寂静中学会与逝去和平共处。当梨花的白化作春泥,当雨声成为记忆的注脚,关上的门终会重新打开,门外站着携满身阳光的新客。

夜来点灯重读《陶庵梦忆》,见张岱写"林下月明,影落如画",竟觉得不如我院中雨打梨花的景致。或许美从来不在远方,而在你愿意为之停留的每一个当下。今日闭门谢客一日,却收获了整座春天的诗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