渔歌子·西塞山前白鹭飞
三月廿八日 春雾朦胧
晨光熹微时,我撑一叶扁舟漂入西塞山前的江雾。橹声欸乃中惊起三两只白鹭,它们掠过桃枝时震落的露水,正巧滴在青箬笠的檐边。这顶斗笠是去年与老渔翁对饮时所得,蓑衣却新添了处补丁——前日捞网时被鳜鱼的锐鳍划破了口子。
「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」
午后的细雨来得恰好,江面泛起千万个环环相扣的涟漪。我索性抛下线饵,任小舟随波流转。有银鳞忽然咬钩,拽得钓竿弯成新月,却在收线时脱钩而去。邻舟的孩童惋惜得跺脚,我反觉轻松——本就不是为渔获而来。
未时末 云破天青
西塞山的轮廓逐渐清晰,黛色山脊像蛰伏的巨兽。忽然有歌声破空而来,是上游采菱女撑着木盆顺流而下。她用吴侬软语唱着「月弯弯哟照九洲」,调子却比河水更曲折婉转。这让我想起张志和写《渔歌子》时,是否也曾被某阵偶然的渔歌击中肺腑?
暮色四合时,江面浮起稀星般的渔火。我收起未沾鱼腥的竹篓,却装满了整日的清风与鸟鸣。归途忽悟:所谓「斜风细雨不须归」,或许不是眷恋垂钓之趣,而是贪恋这片刻抽离尘世的自由。当真是「人间多桎梏,江湖有天真」。
灯火阑珊处
掌灯时分在船头温酒,忽见三两点流萤栖在蓑衣肩头。这些精灵莫非是将补丁处的蒲草错认作了故园?就像我总在钢筋森林里,把空调外机的嗡鸣听成山涧流水。醉眼朦胧间,整条江都随着萤火摇曳起来,仿佛随时要载着满船清梦,流向唐诗宋词的更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