带梦古诗夜读记
壬寅年腊月廿三 星月交辉
寒夜拥衾,灯下展卷,偶得唐人李颀《送陈章甫》中“醉卧不知白日暮,有时空望孤云高”之句,忽觉“带梦古诗”四字自墨香间浮凸而出,竟成今夜心境写照。那些蛰伏在泛黄纸页间的诗句,原不是冰冷文字,而是裹着千年月色的种子,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,撞入现代人荒芜的梦田,生出苍翠的枝桠来。
一、诗魂入梦
幼时诵诗,但求字句无误,何曾懂得“床前明月光”里淌着的竟是李白洗不尽的乡愁。而今夜读杜工部《秋兴》,‘丛菊两开他日泪,孤舟一系故园心’十四字如钝刀割心。闭目掩卷,恍见夔州萧瑟的秋江上,那个瘦削的身影正将毕生离乱系于孤舟,将家国血泪开作残菊。这诗句竟像有了生命,钻进我的梦境,将我的现代居所染上唐朝的悲凉。原来所谓“带梦古诗”,是诗魂穿越时空,执拗地要在今人心中再活一次。
二、梦中对话
最奇是梦中见王摩诘,青衫磊落,笑指我手机屏保上的《雪溪图》:“此景可入诗否?”我赧然答:“今人已少作诗,多以镜头摄之。”摩诘抚掌:“妙哉!光影定格,亦是一种‘诗中有画’。”又叹:“然诗者,不在文字,在心境。君看地铁中人皆低首方寸屏幕,可还有人‘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’?”梦醒大汗,开窗见东方既白,城市轮廓竟与摩诘山水隐隐重叠。古诗携梦而来,原是要在钢铁森林里,为我们找回那片“明月松间照”的精神桃源。
三、梦醒寻迹
自此每读古诗,必先净手焚香(不过是一盏清茶代香),试图以最虔敬的姿态迎接这场跨越千年的约会。读苏轼《寒食帖》,见他“那知是寒食,但见乌衔纸”的潦倒,梦中也仿佛闻到湿苇烧炊的酸楚;读李清照“枕上诗书闲处好”,恍然与她同倚枕榻,听春雨敲窗。这些“带梦古诗”渐渐不再是教科书里的考点,而成了安顿心灵的巢穴。我们在名利场中搏杀的精魂,总需要一方由古诗筑成的梦境来舔舐伤口,找回人之所以为人的那份诗意与高贵。
夜更深了,合上书页,电脑屏光映着王右丞的句子:“晚年惟好静,万事不关心。”忽然莞尔——若真不关心,又何苦将万千心事凝作这灼人的诗句,来烫后世读者的心?原来每一首“带梦古诗”,都是古人寄给未来的瓶中信,等待着某个有缘人在星夜开启,让千年前的月光,再一次照亮今人的窗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