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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诗雩日记

古诗雩日记

壬寅年谷雨于金陵城南记

晨起推窗,见庭前老槐新叶已密如翠云,忽然忆起今日乃古时雩祭之期。《周礼·春官》载“司巫掌群巫之政令,若国大旱,则帅巫而舞雩”,《论语》亦云“莫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”。这“舞雩”二字,原是先秦祈雨祭仪,却因曾点之言,化作千百年来文人心中逍遥精神的图腾。

一、古籍中的雩祭光影

午后访夫子庙古籍书店,偶得光绪版《金陵岁时记》,其间述及本地雩祭遗风:“雨花台旧有雩坛,每岁孟夏,府尹率属致祭,巫祝执雉羽而歌《云汉》之章。”忽觉手中泛黄书页似有雨气浸润。想起《诗经·大雅》那首《云汉》本就是周宣王祈雨之辞:“倬彼云汉,昭回于天。王曰於乎!何辜今之人?天降丧乱,饥馑荐臻。”古人将旱灾视作天谴,以盛大舞乐祈求上天垂怜,这种仪式虽带神秘色彩,却折射出农耕文明对自然的敬畏。

二、舞雩台下的哲思

黄昏时分登雨花台,虽明清雩坛早已湮灭,却在东岗见一石砌方台,当地老人言此或是祭坛遗址。独立残阳忽有所悟——孔子之所以赞赏曾点“舞雩咏归”之志,或许正是因这仪式已超越单纯祈雨,升华为天人合一的境界。《礼记·月令》载雩祭“用盛乐、天子亲祀”,但其精神内核实与《周易》“云行雨施,品物流形”相通。古人并非被动祈求,而是通过乐舞模拟云雷震动,以人力促天时,这种“赞天地之化育”的智慧,恰是中华文明最动人的部分。

三、墨痕中的雨意

夜归整理书箧,翻出去岁抄录的雩祭诗词。陆游《闵雨》诗“黄旂朱旆张川谷,白衣苍冠舞雩坛”写尽祭祀壮观;而杨万里“雩坛清晨登,崇坛玄云升”则透出庄严肃穆。最妙是朱熹《雩霁》诗“天宇朗清云霓收,雩坛涤涤临清流”,将祭后新霁之景写得空明澄澈。这些墨痕仿佛带着湿润水汽,让千年前的祈雨仪式在纸页间复活。忽然窗外淅沥有声,推窗竟真落雨了!雨丝斜侵书案,恰滴在“风乎舞雺”的“舞”字上,墨迹氤氲如烟,恍见古人玄衣起舞的身影融在春雨中。

临睡前记此奇遇。想来古诗雩虽为古老仪式,其精神却未消散——那是对自然的虔敬,对生命的礼赞,更是人与天地万物相感相应的永恒诗篇。今人虽不再筑坛祈雨,但每当春旱望云霓,夏渴听雷鸣时,血脉中依然流淌着与先民同样的期盼。这或许就是文明最深的根系,纵经三千岁风雨,仍在新绿时节苏醒如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