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下独酌·圆影覆池荷
壬寅年仲夏望日
今夜月色如练,偶然踱步至后院荷塘,忽见李白「圆影覆池荷」之景真切展于眼前。白日刚下过一阵急雨,此时云开雾散,一轮满月悬于墨色天幕,清辉倾泻而下,将那池中新绽的荷塘照得通明。圆月倒影恰好落于最大的一片荷叶中心,水珠在叶心滚动,银光潋滟宛若流动的水银。
圆影入池
蹲身细观时,发现这「圆影」竟有三重意境——天上一轮明月,水中一轮倒影,荷叶中心又聚着一圈圆溜溜的水珠,三者依着同心圆的轨迹叠合。晚风拂过,水面的月影碎成粼粼金光,而荷叶上的水珠却固执地保持着完美的球体,在墨绿叶面上滚来滚去。这让我想起《淮南子》所言「天道曰圆,地道曰方」,此刻水的柔韧与月的永恒,都在此圆影中达成奇妙统一。
荷香入梦
花香乘着夜风潜入衣袖。含苞的粉荷在月光下显出青白色的轮廓,已绽的则微微收拢花瓣,仿佛在守护花心里的月光。露水从花瓣边缘滴落时,池塘便响起细微的叮咚声,与远处稻田里的蛙鸣相应和。忽然有鱼跃出水面,「扑通」一声撞碎满池月影,待涟漪散尽,那圆月又慢慢从碎银中重新凝聚,宛如亘古不变的轮回。
静立良久,恍觉自己亦成了这圆中之物。宇宙本就是无数圆环的嵌套——四季循环如环,生命轮回如环,就连此刻荷叶上滚动的露珠,也在重复着亿万年前就存在的球形。想起张若虚写「江畔何人初见月?江月何年初照人?」,这轮明月照过李白,照过苏轼,此刻又照着我与满池荷香。圆影虽会暂被游鱼打散,却终将复圆,恰似人间聚散离合。
夜露渐重
衣襟不知何时已被夜露浸湿。最后望一眼荷塘,但见月影稍西斜,恰巧停在一朵白荷的花心,仿佛天地为莲台供奉的明珠。归途中回首,那「圆影覆池荷」的画卷仍在夜色中流转,而蟋蟀声里忽然掺入几声晨鸡初鸣——原来今夜竟伫立至东方将白。遂记此夜观园之趣,惟愿此心长似荷叶中央那滴水珠,纵历风波颠簸,仍葆圆融本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