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月亮像被谁擦亮的银盘，明晃晃地挂在天上。王维那句"独在异乡为异客，每逢佳节倍思亲"突然从心底浮上来，像一片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。算起来，这已是我在杭州度过的第五个中秋了。

一、老屋门前的桂花树

记忆里故乡的中秋总是浸在桂花香里的。老屋门前那株百年金桂，每到这时节就开得不管不顾，金黄的小花能落满整个院子。母亲会带着我们兄妹几个铺开竹席，接着簌簌落下的桂花，说要酿今年新酒。此刻隔着千山万水，我似乎还能闻到那带着甜味的香气。

二、青石板路上的月光

镇上那条贯穿东西的青石板路，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如玉。中秋夜跟着父亲去祠堂祭祖时，月光会在石板上流淌成一条银河。父亲总说这些石板底下睡着明朝的进士，让我们走路要轻些。如今新修的柏油马路早覆盖了那些故事，只有在我梦里，还能听见木屐叩响石板的清脆声响。

三、灶台边的团圆饼

最难忘是祖母在土灶边烙团圆饼的样子。面粉混着芝麻的焦香从灶膛里窜出来，她布满皱纹的手灵活地翻动着铁锅。那饼要做得比锅还大，象征着一家子的圆满。去年回乡时发现老灶台拆了，取而代之的是闪着冷光的不锈钢灶具，再没人有耐心烙那种费时的团圆饼。

阳台上的月饼礼盒精致昂贵，却让我格外想念粗瓷碗里自家打的芝麻馅。视频通话时，母亲说镇上新开了连锁超市，老供销社改成了网红奶茶店。我望着手机里她新增的白发，突然明白，我们怀念的从来不只是某个地方，而是被时光带走的那个完整的自己。

夜更深了，月光穿过高楼间隙，在瓷砖地上投下一小片故乡的剪影。我轻轻哼起祖母教过的童谣，忽然尝到嘴角咸涩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