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巷日记
十月微凉,檐角有声
晨起推窗,巷口已笼在薄雾里。青石板沁着隔夜的雨,像浸了墨的宣纸,晕开深浅不一的痕。卖豆浆的老人推车碾过积水,轱辘声闷闷的,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我忽然想起戴望舒的雨巷——但这里没有丁香般的姑娘,只有晾衣绳上滴水的衬衫,和墙根处一丛颤巍巍的狗尾草。
母亲总说这条巷子太老了,老得能听见时光咳嗽的声音。砖缝里钻出的蕨类植物,年年枯荣,却比人类更懂得如何扎根。窗台陶盆中的薄荷被雨水洗得发亮,摘一片嚼着,清凉感能穿透整个胸腔。
午后拾遗
穿堂风掠过八仙桌的腿,把日历纸吹得簌簌响。旧式收音机里咿呀着评弹,琵琶弦像雨丝般撩拨耳膜。我看见邻家孩童蹲在门槛边叠纸船,小舟顺着水流漂向巷尾的排水孔——那或许是他认知里最远的航行。
瓦当承接的雨水汇成细流,从铁皮导水管倾泻而下,在搪瓷盆里撞出叮咚的韵律。这让我想起儿时用筷子敲击碗沿的游戏,不同的水位能谱出简单的童谣。而今竟由天地亲自奏响。
夜灯初上
暮色浸透窗纱时,各家灯火次第亮起。昏黄的光晕染湿漉漉的玻璃,将人影拉成恍惚的剪影。厨房飘来煨萝卜的香气,混着潮湿的木樨味道,竟酿出一种奇异的温暖。
掌灯时分写下这些字句,墨迹在湿润空气里洇得有些模糊。忽然懂得古人为何总在雨夜写诗——水滴敲打万物的声音,本就是最天然的韵脚。而这条睡了百年的雨巷,正用青苔的呼吸、瓦片的震颤、积水的涟漪,书写着比人类语言更恒久的日记。
雨声渐疏时,我看见月亮从云隙投下一缕清光,恰好照亮窗台那盆薄荷新生的嫩芽。明日或许放晴,但深秋的雨巷早已将这份湿润藏进砖石肌理,等待某个推开窗的人,听见它绵长的低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