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都的秋意札记
十月三日 晨雾微凉
今晨推窗时,忽然懂得郁达夫先生为何要「饱尝一尝这秋,这故都的秋味」了。灰沉沉的天空垂下细丝般的雨帘,院子里的枣树被洗得发亮,几颗未被摘尽的果实像暗红的玛瑙悬在枝头,恰似先生笔下「像橄榄又像鸽蛋的这枣子颗儿」。
槐荫下的顿悟
撑着伞踱步到胡同口,那棵百年槐树果然已开始落叶。鹅黄的叶片贴着湿漉漉的青石板,仿佛铺就一条通往旧时光的甬道。忽然想起《故都的秋》里那句:「北国的槐树,也是一种能使人联想起秋来的点缀。」树根处积着浅浅的水洼,倒映着灰墙黛瓦的碎片,偶尔被坠落的雨滴击碎又重组,竟像极了故都六百年的记忆在时光中浮沉。
午后雨歇,特地去陶然亭看芦花。果然如先生所言:「芦花到这时候已全白,好像满铺着鹅毛的细绒毯。」斜阳从云隙漏出时,整片芦苇荡忽然被点燃成金红色,恍若齐白石挥毫泼就的写意画。几位老人坐在亭边哼着京剧片段,苍凉的唱腔混着秋蝉断续的哀鸣,竟合成一种奇异的韵律——原来这就是先生所说的「能感得到十分的秋意」的境界。
十月四日 破晓独行
彻夜秋雨过后,天空竟洗出青瓷般的质感。特意起早赶往西山,山道旁牵牛花的蓝朵沾着露水,果然是「蓝色或白色者为佳,紫黑色次之,淡红者最下」。采撷一朵别在笔记本扉页,忽觉自己成了先生文字的注脚。
都市秋声录
归途经过琉璃厂,听见裱画店老师傅在呵斥学徒:「这墨色要像秋云般淡才有味!」不禁莞尔。暮色里飘来炒栗子的焦香,混合着荣宝斋飘出的宣纸气息,忽然懂得先生为何说秋的深味「非要在北方,才感受得到底」。卖糖炒栗子的摊主笑着搭话:「您来得正好,这才是老北平的秋味儿呢!」他铸铁锅里蹦跳的砂石与栗子,竟敲打出比钟鼓楼更动人的节拍。
今夜展读《故都的秋》,看见页边先生1934年的题注:「秋之于北国,是浸在骨子里的诗意。」八十八年后的此刻,窗外又传来驯鸽的飞声,枣叶正沙沙摩擦着屋瓦。原来最美的秋文从来不是写在纸上,而是被时光镌刻在这座城市的肌理之中,等每一个愿意细品的人来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