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美文日记:雪落无声时
十二月二十日 星期三 雪
清晨六时半,在闹钟未响前先醒了。窗外是一种异样的寂静,连平日聒噪的麻雀也失了声。推开窗,一股清冽寒气扑面而来,只见漫天雪花正簌簌地落着,如同无数洁白的羽翼自穹苍深处翩然而至。对面屋顶已积了寸许厚的雪,瓦楞的沟壑被温柔地抹平,世界忽然变得简单而纯净。
雪中漫步
行至公园,樟树的墨绿叶片托着琼玉,茶梅的红瓣在雪隙间探出头来,恰似白绢上绣了的朱砂痣。长椅的木质表面覆盖着天鹅绒般的雪毯,让人不忍落座破坏这完美。湖面尚未结冰,雪花触水即溶,漾开无数细密涟漪。独坐亭中,看雪片斜织如幕,忽然想起《红楼梦》中“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”之语,此刻方知此境非虚。
雪愈下愈大,园中渐无行人。唯见老园丁持竹帚扫雪,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与落雪的窸窣声相应和,竟成天然妙曲。他的棉帽边缘积了雪,宛如戴着一顶白绒帽,呵出的白气在冷空中凝作雾团。这景象使我想起童年时祖父在院中扫雪的模样,时光仿佛在此刻重叠,冬日的温暖从来都藏在记忆的褶皱里。
窗畔遐思
午后归家,泡一盏正山小种。看热气在玻璃窗上晕开圆雾,窗外雪光映得满室微明。书页间的文字似乎也浸染了冬意,读川端康成的《雪国》,“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,便是雪国”一句,竟与此刻心境完美契合。雪花是天然的隔音器,将尘世喧嚣尽数吸收,只留下思想的声音在颅内回响。
暮色提早降临,雪映天光,使黄昏格外明亮。邻家孩童在楼下堆雪人,胡萝卜鼻子斜插着,有种稚拙的可爱。他们的欢笑声穿透雪幕传来,清脆如冰铃。忽然领悟冬之美不在逃避寒冷,而在拥抱寒冷后的那份通透。正如雪覆大地不是埋葬,而是以纯白包裹万物,待来春化作润泽的馈赠。
夜阑雪止,明月出云。雪地反射着清辉,竟比路灯还要明亮。立在窗前看这琉璃世界,想起古人“夜雪初霁,荠麦弥望”之句,虽无荠麦可观,但这份天地澄澈已足够慰藉心灵。冬日之美,美在肃穆中的生机,寂静中的回响,孤独中的丰盈。当雪落无声时,心灵反而能听见最深处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