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花落尽时,我在时光里拾香
一、檐角垂落的五月
昨夜风雨骤急,晨起推窗时,发现那株老槐树的花已落了大半。细碎的槐花沾着雨水,在青石板上铺成浅黄的河流,恍惚间竟像时光碾过的辙痕。母亲常说槐花是穷人的香囊,小时候我总踮脚摘下一串,别在粗布衣襟上,如今那香气却成了记忆里最温柔的刺。
邻家阿婆挎着竹篮弯腰拾花,银发与槐瓣一起在风里颤动。她教过我用槐花拌面蒸糕,说这是荒年活命的智慧。我突然想起十年前的五月,她站在同样位置,将第一捧新花塞进我书包里。
二、香魂沉淀的陶瓮
午后翻出尘封的紫陶瓮,去年腌的槐花蜜正在琥珀色的时光里沉睡。启封时甜香猛然撞进鼻腔,那些被糖浆凝固的花瓣,依然保持着绽放时的弧度。父亲在世时最爱用木勺舀半勺冲茶,白瓷碗里浮着的,分明是整个春天的精魄。
【手札】
5月12日,阴。阿婆说槐花要选将开未开的骨朵,这样的腌出来才有筋骨。她粗糙的指尖在花枝间跳跃,像在弹奏某首古老的琴曲。我学着她的样子采摘,却总把露珠碰碎在掌心。
三、穿过岁月的花雨
暮色漫过西墙时,最后一阵风裹着残花掠过屋檐。有花瓣飘进未合拢的日记本,恰好停在去年今日的墨迹上。忽然明白古人为何说"落花犹似坠楼人",那些旋转着下坠的弧线里,藏着太多来不及说完的话。
记得初中课本里读琦君的《桂花雨》,当时笑她小题大做。如今站在槐花雨里,才发现所有别离都早有预兆——就像枝头最盛的那串花,往往最先被风吹散。
夜虫初鸣时分,我把拾来的槐花摊在竹匾里晾着。它们渐渐蜷缩成小小的句点,而月光正把树影绣在窗纸上。忽然希望这场花雨永远不要停,好让那些被香气标记的岁月,能在指缝间多停留片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