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染时光,素笺寄流年
壬寅年槐月廿三·风过庭芜
晨起推窗,见薄雾如纱漫过青檐,庭前老槐筛下碎玉般的光斑。风携落花穿过回廊,恰似去岁春日埋下的那坛梨花白,不经意间渗出清冽香气。
砚台犹存昨夜余墨,狼毫垂首于青瓷笔山,恍若垂钓往事的蓑笠翁。展卷时忽见桃瓣入窗,正栖在「晓看红湿处」那句诗上,竟分不清是杜工部染了我的纸,还是春风偷了他的韵。
巳时·茶烟透竹影
煎水瀹茶时,看松针雪沫在瓯中浮沉。茶烟袅袅攀上竹帘,将窗外翠色洇成朦胧水墨。想起东坡先生「且将新火试新茶」之句,而今火是新火,茶是新茶,唯那份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,穿越千年仍未改其味。
紫砂壶嘴吐出暖雾,在宣纸角落凝成浅淡的云。忽有雀儿啄食案头米粒,跳跳停停竟踏出几痕竹叶印,恰似天然落款。万物皆可为笔,唯人心常囿于规矩。
酉时·暮色染缃帙
日影西斜时整理旧箧,抖落一叠泛黄信札。其中夹着祖母手绘的《采薇图》,线装本里还蜷着干枯的辛夷花。纸页间飘出陈年墨香,混着樟木气息,恍若开启时光封缄的咒。
最惊异是见少年时临的《兰亭序》,笔画稚拙如春蚓秋蛇,页脚却认真钤着青田石小印。当时只道是寻常练笔,而今竟成溯回年光的舟楫。
夜风穿堂而过,吹动案头未压稳的诗笺。墨痕在月光里微微颤动,像欲飞的蝶。忽然懂得为何古人总说「珍惜尺璧」,原来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光阴本身,而是那些愿意慢慢研磨时光的温柔瞬间。
今夕挑灯记此,非为铭刻永恒,惟愿多年后重读此页,仍能触摸到此刻落在纸上的月光——那温柔如初的,不曾被流年冲淡的素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