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登鹳雀楼》观河日记
二零二三年十月五日 晴
今日午后,我终于站在了永济鹳雀楼的顶层。秋风猎猎,拂动衣袂,凭栏远眺,王之涣那句「白日依山尽,黄河入海流」的磅礴气象,以前所未有的具象之力,撞击着我的胸膛。
眼前的黄河,已非诗人笔下那裹挟着黄土、奔腾咆哮的巨龙。时值深秋,水量收敛,河面显得宽阔而沉静,在午后的阳光下,宛如一条巨大的金色缎带,蜿蜒铺展在晋陕大地的褶皱之中。河水并不浑浊,反射着天光,有一种厚重的澄明。对岸的山峦起伏,层林尽染,确有一番「白日依山尽」的悠远意境。我极目向东,试图追随那想象中的奔流入海之势,虽不能至,然心向往之。天地之辽阔,江河之浩荡,在此刻凝聚成一种直击灵魂的震撼。
历史的回响
鹳雀楼本身亦是历史的载体。木制的楼梯与廊柱仿佛还回响着历代文人墨客的足音与吟唱。王之涣之后,还有李益的「鹳雀楼西百尺樯,汀洲云树共茫茫」,畅当的「迥临飞鸟上,高出世尘间」。他们站在相近的位置,看着同一条大河,却因心境际遇的不同,流淌出各异的诗篇。黄河,是他们共同面对的永恒命题,是抒怀壮志、感慨兴衰的终极舞台。我抚摸栏杆,似乎能触摸到那穿越了千年的共鸣。这不仅仅是一次地理上的登临,更是一次精神上的溯源与朝圣。
静坐与沉思
在下层平台的石阶上静坐许久。看着河水不急不缓地流淌,时间感变得模糊而奇妙。一秒、一分、一刻,与一千年、两千年,在这条河面前,仿佛失去了绝对的尺度。它见证了多少王朝更迭、多少英雄沉浮,却依旧沉默东流。个人的喜怒哀乐、时代的波澜壮阔,最终都化作了河底的一粒沙、浪尖的一滴 water。这种认知并非让人感到渺小与虚无,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豁达。所有的焦虑与执念,似乎都被这亘古的流水冲刷、抚平。
夕阳开始西垂,为黄河镀上更为浓郁的金色。游客渐稀,天地间愈发宁静,唯有风声与水声合奏。我终于稍稍体会到了「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」的另一层深意——这不仅是对物理高度的追求,更是对认知边界和心灵境界的不断突破。唯有不断提升自己的「楼层」,才能窥见更壮丽的人生风景,理解更深刻的历史脉络。
暮色四合时,我方才离去。回望暮霭中的鹳雀楼与黄河,它们已融为一体,成为一幅刻印在心中的壮丽画卷。此行,了却一桩夙愿,亦开启一番新的感悟。黄河之水,不仅流在天地间,更应流淌在我们的血脉与文脉之中,奔流不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