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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堤清明即事

苏堤清明即事

四月五日记于西子湖畔

晨光微熹时,我踩着露水浸湿的青石板走向苏堤。清明时节的西湖裹着薄纱般的水汽,六桥烟柳在朦胧中若隐若现,恍若当年东坡先生执铁锹疏浚西湖时,挥毫写下的水墨长卷。

花褪残红青杏小。燕子飞时,绿水人家绕。

堤岸两侧的桃李已褪尽胭脂色,新生的青杏藏在绿叶间探头探脑。乌篷船推开碧琉璃般的水面,摇橹声惊起白鹭掠过三潭印月。几位老者坐在长椅上,用吴侬软语念叨着"苏东坡修堤那年,这里还是芦苇荡呢"——时空仿佛在此处折叠,八百年的春雨依旧浸润着同一条堤岸。

行至压堤桥,忽见孩童追逐纸鸢跌进花丛,咯咯笑声惊落海棠晨露。这场景令我想起《苏堤清明即事》里"骄骏踏落花,游女曳新罗"的盛景。虽无宋代香车宝马,但游人衣衫上的云纹刺绣映着湖光,竟与诗词中的罗裙翩跹重叠。卖花妇人挎着竹篮叫卖白兰,清香混着湖面水汽,成为最生动的清明注脚。

古今交汇的堤岸

在苏东坡纪念馆的墨迹拓片前,我忽然理解为何古人总在清明感怀。这日不仅是节气,更是穿越时空的甬道——当我们踩着前人走过的路,看同样的水波揉碎桃花倒影时,便与苏轼共享着"水光潋滟晴方好"的永恒瞬间。堤上春柳年年新绿,石桥铭文岁岁斑驳,唯有湖心明月依旧照着古今过客。

暮色四合时,雷峰塔亮起金灯。游船划开碎金荡漾的湖面,惊起宿雁斜飞。我坐在长椅记录见闻,忽然落英缤纷,原是晚风卷起垂丝海棠作清明雨。纸页间夹进的花瓣,或许正是东坡词中"乱花飞过秋千去"的那片,穿越千年停驻于此。

归途见工人正修补堤岸石缝,青苔覆盖的旧石与崭新混凝土相嵌。这恰似文明传承的隐喻:我们永远在重建中守护永恒,如同苏堤历经三十次大修却始终横绝烟波。当明月再次升起,堤上会响起新的诗篇,而八百年前的月光,早已凝固在《夜泛西湖》的绝句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