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梢积玉三寸许,风过时便簌簌落下些碎琼乱玉。阶前犬迹印梅花,雀爪描竹叶,万物都在雪帛上题写着各自的诗行。最妙是东墙那株老梅,红萼裹冰晶,恰似美人披着白貂斗篷,含笑睥睨着迟迟不归的春神。

雪中闲趣

午后携稚子堆雪罗汉,冻红的小手捏出个笑呵呵的胖菩萨。邻家小儿掷来的雪球误中竹枝,惊得宿雀扑棱棱振翅,又抖落一场微型雪崩。灶上煨着的红枣姜茶咕嘟作响,白汽在窗玻璃画出昙花一现的岛屿。

忽忆及谢道韫咏絮之才,此刻方知「未若柳絮因风起」之妙。你看那旋舞的雪沫,时而如芦花赴浪,时而似玉尘倾斛,偶有调皮者钻进颈窝,便赠人一霎冰凉的吻。

夜雪沉思

暮色染蓝雪地时,整座城变作青玉雕成的幻境。路灯将雪花照成金蛾,纷纷扑向光明的漩涡。书房里灯下读《陶庵梦忆》,张宗子写「雾凇沆砀,天与云与山与水,上下一白」,千年雪意穿透纸背漫来。

忽闻折竹声自西园传来,想必是雪压断了老竹的懒腰。这倒应了香山居士「夜深知雪重,时闻折竹声」的意境。想来雪不仅是自然奇观,更是亘古的诗心——从《诗经》的「雨雪瀌瀌」到纳兰性德的「冷处偏佳,别有根芽」,中国人始终在雪中寻找着精神的栖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