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——山居日记
癸卯年八月廿七 晴
晨光熹微时分,薄雾如轻纱般缠绕在半山腰,我提着竹篮走向东篱。陶渊明那句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自然地从心底浮起,此刻才真正懂得其中三昧——不是刻意眺望,而是心无所系时,青山自入怀来的那份从容。
山菊开得正盛,金灿灿缀满篱笆,沾着露水采撷时,指尖尽是清冽香气。偶一抬头,南山果然静静立在天地之间,秋色为它披上深浅不一的锦衣:墨绿的是松柏,明黄的是银杏,酡红的是枫树,像一幅未干透的油画。
山色有无中
午后携书坐于溪畔,王维“江流天地外,山色有无中”的意境竟在眼前活了过来。阳光游移着,山峦时而轮廓分明如刀刻,时而蒙上云影化作朦胧诗篇。最妙的是山间气候瞬息万变,方才还是朗朗晴空,转瞬山岚蒸腾,群峰仿佛墨汁滴入清水,缓缓晕染成青灰色调。
溪水声与鸟鸣声此起彼伏,忽闻樵夫唱和声从谷中传来:“嗨——呦——”拖长的尾音撞在山壁上,碎成晶莹的回声。想起贾岛“樵人归欲尽,烟鸟栖初定”的黄昏,此刻虽未至日暮,却已提前听见了山灵温柔的呼吸。
夜山图卷
入夜后竟舍不得点灯,任月光淌进木窗。李白“若非群玉山头见,会向瑶台月下逢”写的是仙山,眼前南山却比仙境更真实可亲。黛色山脉化作剪影,星河从山脊倾泻而下,偶尔有夜枭掠过,翅膀裁开碎银般的月光。
今日最珍贵的收获,不是满篮秋菊,而是明白了古人为何总将山与心境相连。山从来不只是风景,它是亘古的智者——你看杜牧“远上寒山石径斜”的探问,王安石“不畏浮云遮望眼”的勇毅,皆是与山的对话。当我抱着菊花归去时,南山依旧默然伫立,它早已见证过无数个陶渊明,也还将见证更多寻找归途的现代灵魂。
熄灯前以皮日休“似将青螺髻,撒在明月中”作结,明日霜降,该为院里的柿子树裹层草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