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牡丹亭畔忆梅香

牡丹亭畔忆梅香

惊梦寻春记

晨起推窗,见院中老梅竟绽了三两朵,胭脂色的瓣子托着细雪,恍若《牡丹亭》里杜丽娘对镜贴花黄的娇态。蓦地想起今日立春,合该学那古人踏青寻梦去。遂披了斗篷,揣半卷《玉簪记》,往城西公园踱步——那里有座仿古的亭台,虽非真牡丹亭,却总教我生出些戏文里的遐思。

石径旁的山茶开得正艳,瓣瓣堆叠如戏服上的锦绣云肩。几个老人提着收音机走过,咿呀声泻出半句「原来姹紫嫣红开遍」,惊得枝头雀儿扑棱棱飞起,倒似《惊梦》里钻花间的小鬼儿。我坐在亭中翻书,纸页间忽落进些细白——竟又飘雪了。春雪与梅花相逢,恰如戏台上小生旦角的初见,一个清冽冽地飘洒,一个颤巍巍地承迎。

水袖摇落旧时光

午后访戏曲博物馆,见玻璃柜里陈列着梅兰芳先生的戏装。那件缀满银蝶的帔子静默如谜,金线缠成的牡丹经年未褪色。突然听得隔壁展厅传来童声:「小姐小姐,柳梦梅来也——」探头望去,竟是小学生研学团正学《游园》身段。小姑娘水袖甩得东倒西歪,倒像两只白蝶扑棱翅膀,偏那眼神亮得灼人,俨然是个小杜丽娘了。

归途时特意绕道老戏院。朱漆剥落的门廊下,守门人正抱着搪瓷缸听《拾画叫画》。忽见他随锣鼓点打起拍子,枯枝似的手指在膝头起落,竟暗合「则见风月暗消磨」的曲牌韵律。我立在暮色里听完这段,忽觉戏文从来不曾老去,它只是化作春雪融进寻常人的皱纹里,待某个立春日,便与梅花一同苏醒。

今夜展日记本,墨痕犹带寒香。忽悟得《牡丹亭》题词「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」,原不止说风月情浓,更是对人间万物的痴心。你看那守门人耳畔的锣鼓、孩童指间的水袖、乃至落在我书页的春雪,何尝不是穿越四百年的痴情客?且掬半砚雪水研墨,学那柳梦梅提笔写梦——「偶来花下试闲行,春色撩人不敢名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