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情可待成追忆

十月廿三 雨疏风骤

晨起梳妆时，镜中忽见鬓角白发，竟想起李义山那句「此情可待成追忆，只是当时已惘然」。窗外秋雨敲打着芭蕉，恍若当年在苏州河畔听你吟诗时，那艘乌篷船顶的雨声。

青衫湿遍的午后

整理旧书信时，从《李商隐诗集》里飘落一页泛黄的笺纸。是你用蝇头小楷抄录的《锦瑟》，墨迹被水渍晕开处，恰在「沧海月明珠有泪」那句。记得那年梅雨时节，我们躲在拙政园的见山楼避雨，你指着池中残荷说：「你看，义山诗里的『留得枯荷听雨声』，原来千年以前就有人替我们见过这般景致。」

夜雨剪春韭的滋味

黄昏时试着照你教的方法烹制酒酿圆子，却总复刻不出那种清甜中带着微苦的滋味。原来当年你说「要加三分枇杷露」的秘诀，指的是屋檐下那株枇杷树清晨的露水。就像王荆公所言「看似寻常最奇崛，成如容易却艰辛」，有些味道注定只能存在于回忆里。

翻到去年今日的日记，写着「与他同游寒山寺，钟声惊起暮鸦，他说这景象恰似『月落乌啼霜满天』的当代注脚」。而今寺钟依旧每夜敲响一百零八下，却再无人与我讨论张继诗中那艘客船，究竟载着多少未尽的怅惘。

银汉迢迢暗度的星夜

深夜雨歇时，天台竟现出稀疏星辰。想起那年七夕，我们用报纸糊成孔明灯，在灯面上抄写秦观的「两情若是久长时」。灯升到半空时被晚风吹歪，烧着的纸灰像流星般坠入阊门外的护城河。你笑着说：「这倒应了辛稼轩那句『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』。」

合上日记时，发现钢笔在纸页洇出个墨团，恰似那年你在虎丘塔下送我的一方松烟墨。原来「此情可待成追忆」的真意，并非教人沉湎往事，而是让每个当下都成为未来值得珍藏的「当时」。若你读到这些文字，或许会笑我又在掉书袋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