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暮闲咏日记
壬寅年三月廿一 晴光潋滟
晨起推窗,见庭前海棠零落殆尽,方觉春事已深。忽忆白乐天“林花谢了春红,太匆匆”之句,心下怅然,遂研墨展笺,以记斯时心境。
一、朝晖漫笔
卯时初刻,曦光穿牖,染素纸以流金。檐角风铃轻颤,声若碎玉。案头青瓷瓶中新插芍药三两支,瓣含宿露,颤巍巍似美人垂泪。想昨夜疏雨骤临,摧折多少娇蕊,今朝唯见残红委地,混入苔痕,竟成丹砂点翠之奇景。此般光景,恰应了易安“知否知否,应是绿肥红瘦”之叹。
二、午窗絮语
日昳时分,携陆羽《茶经》坐于紫藤架下。泥炉初沸,蟹眼乍生,白雾氤氲间恍见去岁与故人煮雪烹茶之景。彼时春衫尚薄,笑言要效东坡“且将新火试新茶”,而今藤花如旧,石案空余半卷诗书。忽有斑鸠掠影,惊落藤英数点,恰飘入茶瓯,竟添三分天然意趣。遂以竹筅轻搅,看碧色茶汤旋起落花,恍若浮生逆旅中片刻逍遥。
三、暮色沉吟
夕照移过粉墙时,檐角渐染酡红。取退之诗卷临帖,墨迹常与归燕斜影相叠。忽闻隔墙稚子诵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,童声清越,穿林渡水而来。搁笔推窗,见邻家幼童攀杏摘青实,衣襟兜满稚趣。想明岁此日,彼或已能解“似曾相识燕归来”之深意,而今只知杏酸蹙眉,反得天真之乐。余静立良久,直至月钩初挂东檐,方觉暮色已浸透诗笺。
是夜挑灯重读《陶庵梦忆》,见张宗子言“人无癖不可与交,以其无深情也”,掩卷莞尔。今日观花、烹茶、习字、闻诵,皆乃闲人深癖。春色虽渐老,然文字间自有千秋。且效放翁“小楼一夜听春雨”之雅意,记此暮春琐屑,他日重读,或堪佐酒三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