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廿七 雨夜阑珊

窗外的雨，淅淅沥沥，像是天地间最温柔的朗读者，将白日里喧嚣的尘埃一一涤净。我独坐灯下，任昏黄的光晕在纸页上流淌，忽然觉得这雨声竟是世间最契合心弦的朗读——不急不缓，每一滴都敲打在记忆的节点上。

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，划出曲折的痕，像极了那些未及整理便散落心底的琐碎情绪。白日里在人群中强撑的笑靥，此刻被雨声浸得柔软，终于可以卸下防备，允许自己短暂地沉溺于寂静。雨滴朗读着夜的深邃，而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回音，如此清晰，又如此寂寞。

二

想起少时祖母家的雨夜。老屋瓦檐坠下的水帘，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剔透的花。她总会点一盏煤油灯，用带着方言的温醇声线，为我朗读《繁星春水》的片段。那些句子经她口吻浸润，便似沾了雨露的春花，鲜活地开在童稚的梦田里。如今故人已逝，老屋亦拆迁作高楼，唯有雨声依旧，仍在朗读着相同的韵律，却再无人为我解读其中深意。

雨势渐浓，恍若朗读至动情处的哽咽。书架角落那本牛皮封面的日记簿，被我轻轻抽出。纸页泛黄，墨迹微晕，少年时故作深沉的笔触，如今读来竟惹人莞尔。那一行“我要成为追风的少年”，被岁月朗读成略带辛酸的注脚——原来风从不等人，它只是匆匆朗读沿途的风景，便头也不回地远去。

三

雨声朗读着时光的褶皱。我想起去年深秋，与挚友在异国街角的咖啡厅避雨。玻璃窗外是巴黎的暮色，我们用生涩的法语交换着心事，暖黄街灯将雨丝朗读成金色的诗行。彼时以为这样的时光永不会终结，岂料人生如雨，聚散无常。昨日收到她寄来的明信片，背面写着：“此间雨水亦朗读思念否？”

电子钟显示凌晨一时十七分。雨声渐疏，似朗读接近尾声的散文，余韵悠长。我突然渴望将这夜雨封存，如同童年收集蝉翼般郑重。若能将它制成唱片，刻录雨滴叩窗的节奏、远处犬吠的穿插、以及我心弦微颤的共鸣，或许在某个干燥枯竭的午后，可供我反复聆听这自然的朗读。

雨歇时分

雨不知何时停了，唯余檐角滴水断续敲打水洼，像是朗读者翻页的间隙。夜空被洗练成墨青色，隐约透出几粒星子。我合上日记本，忽然明了：每场雨都是天地为我们朗读的独白，而每个人的心底，都藏着未被完全聆听的诗篇。唯有在这样寂静的夜，当世界褪去浮华，我们才敢与自己真实相对，允许雨水将尘封的情感朗读成章。

若你也在雨夜醒来，请侧耳倾听——那不仅是雨的声音，更是岁月温柔而固执的朗读，一遍又一遍，直到所有孤独都找到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