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《阳关三叠》曲,忆故人日记
壬寅年腊月初七·雪后初晴
晨起推窗,见庭前积雪映着淡薄日光,忽闻邻家传来古琴声,竟是《阳关三叠》的曲调。那"渭城朝雨浥轻尘"的旋律在寒气中流转,不觉怔住,手中茶盏升起的热雾模糊了视线。
一叠·折柳
记得十年前在长安西郊,也是这般雪后天气。崔君将赴安西都护府任职,我们几个同窗在灞桥折柳相送。彼时年少,尚不解"劝君更尽一杯酒"的深意,只道是寻常饯别。如今琴声里那句"西出阳关无故人",倒像钝刀般慢慢割着心肠。
二叠·琴语
午后特地去城东"松风斋"寻这曲谱。店主是位白发琴师,他说:"《阳关三叠》最妙处在第三叠的泛音,要弹得如冰裂琉璃,方显'故人何在,烟水茫茫'的意境。"说着便示范起来,那七根弦在他指下时而如马蹄踏沙,时而似孤雁哀鸣。我忽然明白,这千年古曲原是无数离别凝成的琥珀。
三叠·雪泥
归途踩着未化的积雪,想起苏轼"人生到处知何似"之句。崔君去岁寄来的信中说,已在龟兹娶妻生子,胡语说得比唐语还流利。当年我们共注《汉书》的墨迹,怕早被大漠风沙吹散了吧?倒是这《阳关三叠》,从王维的绝句到后世琴谱,从盛唐琵琶到今人古琴,竟比任何誓言都长久。
夜已深,雪又悄悄落下。案头摊开的曲谱上,"历苦辛,历苦辛,历历苦辛宜自珍"的减字谱在灯下如雁行。或许明日该学着抚琴,让这穿越千年的叮咚,载着所有来不及说尽的珍重,流向玉门关外的月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