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课桌角落的星光
九月十日 晴
班主任今天又在班会课上敲着黑板说:“某些同学不要搞些不该有的心思”,粉笔灰簌簌落在他深蓝色的西装上,像突然白了头。我低头用自动铅笔在物理练习册的边角画星星,笔尖太细,咔嚓一声断了。后排传来轻微的咳嗽声,我知道是陈淮——他感冒三天了,每天喝同一款蓝色包装的冲剂。
关于那包纸巾
上周三的数学测验,我对着最后一道函数题发呆时,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。监考老师皱眉望过来的瞬间,隔壁组突然飘来一包浅蓝色纸巾,精准地落在我卷子上。透过纸巾包装的透明部分,能看见里面某张纸巾上用钢笔画了个极小的笑脸。那包纸巾现在还在我书包夹层里,剩最后三张一直没舍得用。
十月十五日 阴
学校梧桐树开始掉叶子了。今天值日时我和陈淮分到同组扫地,他握着扫帚柄的姿势像握吉他琴颈。我们沉默地扫着同一片区域,落叶在扫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,像某种秘而不宣的摩斯密码。当他终于开口说“你头发上沾了蒲公英”时,广播站突然开始播放眼保健操音乐,他的后半句话融化在“揉四白穴”的指令里。
他校服袖口有蓝墨水的痕迹,是昨天帮我修钢笔时不小心划到的。当时他低着头说“这种老式钢笔现在很少人用了”,睫毛在阳光下变成半透明的金棕色。我数着他手腕上跳动的脉搏,整整二十三下,直到上课铃解救了我发烫的耳尖。
十一月三日 小雨
期中考试排名贴出来了。陈淮的名字在红榜第三行,我在第十一行中间。我们之间隔着七个人名、三公分打印纸的距离,还有整整二十八分的数学差距。他在走廊被老师表扬时,我正把错题本上“离心率”的概念重新抄写第六遍。
未送出的纸条
其实昨天我写了张纸条:“明天降温,记得穿外套”,夹在《百年孤独》的第142页——那是他课间常翻的书。今天早晨却看见他穿着新发的冬季校服,拉链整齐地拉到下巴。纸条现在变成纸飞机停在我抽屉里,翅膀上写着“或许下次月考后”。
十二月二十日 雪
初雪降临在晚自习结束时。同学们尖叫着冲进操场,我在教学楼屋檐下看见陈淮站在路灯的光圈里。雪花落在他头发上的样子,像极了我铅笔屑堆里的星空。他忽然回头望过来,嘴角呵出的白气在空中画了个短暂的逗号。
我们隔着一整个喧闹的操场对视,物理距离大约五十米,心理距离可能是帕德近似定理都算不出的函数曲线。当某个男生扔出的雪球砸中他肩膀时,他突然举起右手,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个“V”——这是我们数学课约定的“抛物线开口向上”的手势。
最后一片雪花落在课桌角的星图案上时,我忽然明白青春期的爱情从来不需要结局。它就像草稿纸上演算到一半的公式,存在本身已经是最完美的证明过程。而所有未曾说出口的心事,终将成为毕业照背面那些闪着微光的星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