欢迎来到竹溪日记

六月初六日闻蝉有感

六月初六日闻蝉有感

夏至三庚后的第一个伏日

晨起推窗,忽闻蝉声如骤雨倾泻,方才惊觉已是六月初六。古人称此日为天贶节,佛寺晒经,百姓晒衣,而于我而言,却是耳朵先尝到了盛夏的滋味。陆游《六月初六日闻蝉》诗云:"火云六月照金鸦,碧树鸣蜩夏景赊",此刻檐角梧桐树上,确有一只蝉正迎着初升的朝阳振动腹鼓,将积蓄了十七年的光阴尽数化作声浪。

蝉声里的时空交错

捧着冰镇酸梅汤坐在藤椅里,忽然想起李白的《南陵别儿童入京》竟也藏着这个数字:"白酒新熟山中归,黄鸡啄黍秋正肥。呼童烹鸡酌白酒,儿女嬉笑牵人衣。高歌取醉欲自慰,起舞落日争光辉。游说万乘苦不早,著鞭跨马涉远道。会稽愚妇轻买臣,余亦辞家西入秦。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。"诗中虽未明言六月,但"黄鸡啄黍"的意象与此刻院角母鸡啄食的景象重叠,恍然看见诗仙挥袖间洒落的六合之气。

午后翻检诗册,发现杨万里竟为这个日子专门写过三首《六月六日小集》,其中"新蝉声涩亦无多"之句妙极——初鸣的蝉儿果然尚在试音,时而如裂帛,时而似断弦。忽然邻家孩童捧着课本跑来问"六书"之说,便指着窗棂投下的光影在石阶上比划:"你看这日光穿过菱花纹,是不是正好析出六个菱角?"许慎的象形、指事、会意、形声、转注、假借,原来早就藏在古人的窗格设计里。

暮色中的六如参悟

黄昏时蝉声渐稀,倒是池塘青蛙开始接替这场夏日奏鸣。忽然记起《金刚经》的"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",这六如真言与六月初六的"六"字巧成呼应。日头西沉时,见天边云霞幻化成六种颜色:绛紫、橙红、金粉、靛蓝、烟灰、月白,宛如老天爷特意为这个重六之日铺开的霓裳。

今夜当有新月如钩,想起白居易"可怜九月初三夜"之句,忽然发觉古人似乎格外钟情于数字纪日。从元稹的"寻常六月中"到范成大的"六月六日看云行",这个数字既标记着物候转折,又承载着无数文人墨客的生命刻度。忽闻厨房飘来绿豆汤的清香,母亲正按古法制作六味消暑汤:绿豆、薏米、莲子、百合、冰糖、薄荷,恰又凑成个六数。

临睡前墨蝉声已彻底沉寂,唯有纺织娘在草间吟唱。摊开日记本写下:今日重六,闻蝉声而悟时序之更迭,观云影乃觉天地之无穷。忽得俳句一首:"梧桐深碧处,十七年蛰破黄土,声声说伏暑"。想来宇宙间的所有数字,不过都是造化随手划下的刻度,而生命真味,正在这些数字与物候交织的刹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