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在厨房熬着腊八粥，红枣与桂圆的甜香混着水汽氤氲开来。我捧着陶碗暖手时，忽见邻家陈奶奶拄杖站在院门外，藏青头巾上积了薄雪，像尊沉默的雪雕。“奶奶快进来暖暖！”我急忙推开门，她却笑着摆摆手，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个布包：“给囡囡的芝麻糖，自己炒的。”那布包还带着老人的体温，芝麻粒沾在粗布纹路里，像散落的星星。

午后的馈赠

趁着雪势稍歇，我拎着铁锹帮巷口清扫积雪。王叔家的双胞胎正在堆雪人，红辣椒做鼻子，煤球当眼睛，看见我便举着冻红的小手献宝：“姐姐看！雪娃娃会笑！”拐角书店的老板支起棚子，给流浪猫食盆裹了层棉套，三花猫从车底钻出，蹭着他沾满雪粉的裤腿喵呜叫唤。

最意外的是遇见卖糖画的老伯。桐木箱上的转盘覆着雪，他呵着白气画龙，麦芽糖丝在铜板上凝固成透亮的麟甲。“最后一天出摊啦，”他将糖画递给我时笑容淳朴，“儿子明天接我去广州过年哩。”糖龙在雪光里泛着琥珀色光泽，咬破的瞬间，甜味混着风雪气息在舌尖绽开，竟是记忆里从未有过的清冽。

掌灯时分

暮色四合时，雪又密密落下。灯笼在巷弄间次第亮起，昏黄光晕裹着雪花，仿佛漫天流萤。祖父在书房给故友写春联，狼毫扫过红纸沙沙作响，墨香混着陈年宣纸的味道，与窗外飘来的炊烟缠绕成独特的气韵。我蹲在火炉边烤橘子，果皮焦黑处迸出细碎火花，像极了童话里埋着的光种。

临睡前望见雪地里有野猫足迹，浅浅梅花印从墙头延伸向远方。忽然懂得为何古人说“风雪夜归人”——所有奔赴与等待，都在这样的夜里被温柔包裹。四百字怎够写尽这般光景？唯记雪落无声，而人间喧哗正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