描写心情抑郁的散文:灰烬日记
十一月七日,阴
晨光,如果那也能称之为光的话,是一种浑浊的、不肯痛快降临的灰色。它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,不是照亮,而是涂抹,给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刷上一层薄薄的、绝望的釉。我醒了,或者说,我的身体从一段并非沉睡的混沌中浮了上来。意识先于身体感到沉重,一种彻骨的倦意,仿佛昨夜不是躺在柔软的床铺上,而是在冰冷的深水中挣扎了一宿。
起身,像推动一尊浸透了水的石像。每一个动作都需耗费巨大的心力,抬起手臂,摆动双腿,都与一种无形的、粘稠的阻力对抗着。空气似乎比往常浓稠,呼吸不再是本能,而是一项需要刻意维持的劳作。吸入的是滞涩,呼出的是疲惫。
午后的断章
时钟的指针粘合在了一起,时间不再流淌,而是凝固了,像一块巨大的、浑浊的琥珀,而我被封印其中。书桌上的书页已经摊开数日,字句失去了意义,它们只是纸上的黑色刻痕,无法通过眼睛进入大脑。试图阅读,目光却只是在字里行间滑行,如同在冰面上打滑,留不下任何痕迹,也抵达不了任何彼岸。
窗外有孩童的笑声尖锐地刺入,那声音如此遥远,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系。快乐,成了一种无法理解的外星语言。我能辨认出那是笑声,却完全无法感知其背后的情绪。它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,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,就直直地沉没于那片无尽的、墨黑的死寂之中。内心是一片被野火烧过的荒原,只剩下灰烬,风一吹,连灰烬都显得空洞。
思考变得无比艰难。一个简单的决定——比如是喝水还是喝茶——都会在脑海中引发一场漫长的、耗尽能量的辩论。最终,往往因为无法抉择而选择放弃。意志力不再是肌肉,可以锻炼;它成了一捧流沙,越是用力,流失得越快。自责便在这时悄然而至,如同熟悉的毒蛇,缠绕上脖颈,低声嘶语:你连这般小事都做不了。
黄昏的侵蚀
阴影开始拉长,从房间的角落弥漫开来。白日的灰烬渐渐被更深的墨色吞噬。一种熟悉的、却每次都能让人心惊的恐慌感缓缓升起。不是对具体事物的恐惧,而是一种弥漫性的、无边无际的“存在性”战栗。仿佛脚下的地板随时会消失,整个人会坠入虚无。
打开了所有的灯,企图驱散这迫近的黑暗。但人造的光线显得如此虚假和无力,它照亮了物体,却照不亮笼罩在心上的那层厚厚的雾霭。孤独感从未如此具象,它不再是一种情绪,而成了一个实体,一个充满房间的、沉默的、冰冷的共生体。它与你同呼吸,但它吸走的是你赖以生存的氧气。
回想起过往那些被称为“快乐”的瞬间,记忆的影像依旧清晰,但感受那份快乐的“感官”却好像已经永久性地关闭了。就像观看一部关于别人的电影,你知道剧情,但你无法感同身受。这种剥离感,比直接的痛苦更令人窒息。仿佛真正的那个“我”,早已在某次不为人知的坍塌中湮灭,如今留下的,只是一具凭惯性移动的、盛满灰烬的躯壳。
夜之烬
又一次躺下,等待睡眠的赦免,或者另一场水下挣扎的开始。一天又将结束,未曾真正开始,便已宣告终结。在这本日记上留下字迹,仿佛是在证明今日我曾存在过,尽管痕迹如此浅淡,如同在积雪上呵出一口气,转瞬即逝。世界在窗外正常运转,星辰或许璀璨,城市必然喧嚣,但它们都与这片名为“我”的废墟无关。这里,只有无声飘落的,永无止境的,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