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日窗畔日记
壬寅年五月十七 梅雨时
晨起时天色昏沉,铅灰的云层压得极低,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揉进水墨画里。窗棂上忽然响起嗒嗒声,原是雨来了。这雨初时疏落,继而绵密,终成滂沱之势。我临窗而坐,摊开素笺,任思绪随雨声流淌。
雨珠在玻璃上蜿蜒出道道银痕,恍若时光走过的路径。院中老榕树的叶片被洗得发亮,每片叶子都托着碎钻似的水珠,风过时便簌簌地落下一场微型暴雨。几只麻雀缩在屋檐下,蓬松着羽毛,偶尔偏头啄理被淋湿的翅尖,竟有几分魏晋名士的疏狂模样。
茶盏中的龙井渐渐舒展成翠绿的云朵,水汽氤氲着染白窗框。忽见一抹茜色掠过——邻家女孩撑着红伞蹚过积水,裙裾翻飞如蝶,转瞬消失在巷口。这惊鸿一瞥的鲜亮,倒像是哪位画家故意在灰调画卷上点的朱砂。
午后雨势渐歇,檐角滴水犹断珠帘。积水洼里倒映着破碎的天空,偶尔有落叶作舟漂过。墙根的青苔喝饱了水,绿得愈发深沉,让人想起《浮生六记》里芸娘制作的活花屏,那些细微的生命总在寂静处蓬勃。
暮色四合时,雨完全停了。西天裂开一道金缝,霞光为万物镶上暖边。空气中混杂着泥土腥气与茉莉甜香,隔壁传来切菜声笃笃,竟是人间烟火最抚人心。灯下重读早间所记,忽觉这五百字小文,不过是从光阴长河里舀起一瓢雨,且看它如何在纸上重新流淌成河。
雨日最宜观心,窗外万千雨丝皆是天地创作的散文,而我不过是个虔诚的摘抄者,将那些转瞬即逝的意象,小心收进文字的琥珀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