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时三刻，推开露台玻璃门的刹那，薄雾如纱幔般被风掀起。昨夜凝结在茉莉花瓣上的露珠正沿着叶脉滚动，坠入泥土时发出极轻的"嗒"声，像某个遥远世纪的钟摆余韵。

"晨光从山脊线漫过来时，世界是未拆封的水彩颜料盒。梧桐叶背面的银白在气流中翻飞，仿佛千万封寄往天空的情书。环卫工扫帚划过柏油路的声响，让整座城市渐渐显影。"

这百字摘抄像一粒冰糖，在舌根处化开清甜的震颤。我忽然理解为何古人总在黎明研墨——昼夜交替时的光线最诚实，能照见白日里被喧嚣掩盖的细节。晾衣绳上并排悬着的蓝衬衫与碎花裙，在风中纠缠又分开，像极了楼下那对总在早餐摊前拌嘴的老夫妻。

二

菜场入口处，卖豆腐的妇人正用木勺给豆花点卤。乳白浆液在青石缸里旋转，逐渐凝结成云絮状的温柔。她手腕上褪色的银镯随动作轻响，让我想起祖母用井水镇西瓜时，水桶碰撞井壁的叮咚声。这些声音藏在城市晨曲的副歌部分，需要把耳朵贴近大地的胸膛才能听见。

转角书店尚未营业，橱窗里摊开的《飞鸟集》却已被晨光晒暖。某页折角处铅笔写着："露珠对湖水说——你是荷叶上碎了的我，我是你怀里完整的星。"这不知名读者的批注，比正文更让我心头颤动。或许每个黎明都该被如此收藏，像将露珠夹进诗集的书页。

三

归途经过儿童公园，秋千空荡着昨夜的月光。有个穿红雨靴的小女孩蹲在沙坑里，正用树枝给蚂蚁画迷宫。她突然抬头对我说："阿姨，露水是星星流的汗吗？"我怔在原地，看朝阳把她睫毛染成金棕色。这个瞬间让我明白，真正的美文从来不在纸上——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银杏叶时，每片叶子都是摊开的诗笺。

此刻记录这些文字，窗台上的薄荷正把影子写在稿纸边缘。晨风翻动未干的墨迹，把"生活"二字晕染成水墨枝桠的模样。或许百年后的某个黎明，也会有手指拂过这页泛黄的日记，如同我今早触碰过的，所有转瞬即逝的永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