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窗独坐日记
十月廿三 微雨侵窗
檐角的水滴在青石上凿出小小的坑洼,像时光用柔软的耐心雕刻岁月。窗外的梧桐叶粘在玻璃上,叶脉在雨水中蜿蜒成墨色的地图。我忽然想起父亲的话:雨是天的日记,每一滴都在泥土里写下看不见的篇章。
二
瓷杯里的绿茶舒展成翠绿的小舟,载着往事在氤氲中漂流。七岁那年躲在灶房抄写《繁星》的下午,铅笔在糙纸上沙沙作响,母亲蒸馍的香气与冰心的诗句缠绕成永恒的画面。那些偷偷誊写的文字像种子,在某个潮湿的角落悄悄发芽。
三
雨声渐密时,隔壁传来孩童诵读声:“床前明月光...”稚嫩的嗓音穿透雨幕,让我想起第一次遇见那篇四百字美文的黄昏。图书馆西窗洒进琥珀色的光,泛黄的文选第137页,《听雨记》的字句如珍珠散落——恰是四百零三字,我数了三遍。
作者说雨是标点符号:逗号是瓦楞间的间歇,句号是落入潭心的圆满,而省略号绵延在竹叶承接雨丝的时刻。那时我掏出方格本工整抄录,笔尖摩挲纸页的声音,与此刻雨打芭蕉的韵律重合。
四
茶凉了。水汽在窗玻璃上绘出模糊的山水,手指不由自主地临摹——横是远岱,竖是修竹,点是归舟。忽然惊觉这恰似练字时的永字八法,原来天地万物皆是文章。
雨歇时暮色初临,孩童的读书声已歇。我展开素笺开始抄写今日所见:石洼积水映云影的刹那,茶烟升腾勾起的记忆,还有那偶然闯入耳畔的唐诗。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时忽然明白,所有值得誊写的美文,不过是将人间烟火熬成字句的结晶。
恰四百字成文时,最后两滴雨从屋檐坠落,在暮色中划出银亮的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