焚香净手,展卷提笔时忽有惘然。这「惊艳」二字,原不该是榴裙翻酒、笙歌彻夜的喧阗,反倒是此刻——墨锭在松烟砚中徐徐研磨的沙沙声,像极岁月从青铜漏壶滴落的清响。昨日友人遣童子送来的鎏金银丝卷轴,静静陈于紫檀案几,其上空无一字,唯以冰裂纹裱褙技法构成抽象云纹,恰似将万语千言皆化入「无字天书」的玄机之中。

巳时·观礼

母亲遣人送来及冠礼时所用的玄端曲裾,衣襟处用暗金线绣着变形的夔龙纹,在晦明交错的光影里流转成某种抽象的符码。记得幼时总惑然于古籍所载「惊鸿」之态,而今对着菱花镜系结缨带,忽见镜中人身姿颀长如竹,广袖拂动时竟自分不清是衣袂惊起了穿堂风,还是微风将人影雕琢成了惊艳一瞥的墨痕。

庭中老梅忽坠数瓣,正巧落于刚铺开的薛涛笺上。胭脂色在生宣上泅开成朦胧的云气,倒似哪位仙人醉后以指甲蘸胭脂膏子随手勾出的抽象画题。遂取青雀头黛墨临摹其形,笔尖游走时忽然顿悟:这岂非天地赠予的生辰贺帖?一切惊艳皆在似与不似之间,所有文案终归要化作墨香深处的禅机。

未时·宴思

席间素瓷碗盏皆仿汉墓出土漆器形制,菱花纹在天青釉下幻化成荡漾的水波。姑姑亲手制的寿桃馒头点上湘妃色胭脂,竟似从《韩熙载夜宴图》里端出的古物。表妹献上的贺礼最是奇妙——素白纨扇上以泼墨法洒就抽象纹样,细看才辨出是百个篆体「寿」字融成的重峦叠嶂,教人想起敦煌飞天曳去的彩练残影。

暮色染透窗棂时独坐廊下,翻检历年生辰收到的诗笺。那些墨迹早已褪成秋叶的脉络,词句却愈发清晰地在记忆里复活。原来最惊艳的文案从来不需珠玑字句,而是时光将悲欢沉淀成的抽象图案——如同钧窑窑变时偶然天成的紫霞蔚色,如同古琴断纹里藏着的沧海桑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