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纸烟雨寄江南

——暮春日记

晨起推窗，檐角风铃正轻叩三声。昨夜疏雨湿了青瓦，洇开几痕黛色，恍若宣纸上未干的墨韵。执笔时忽见案头《花间集》翻至温飞卿处，遂以茶代酒，将六百字心事细细揉进这暮春光景。

【卷一·茶烟染素衣】

卯时煎茶，松炭火候恰好。白瓷盏底沉着两片碧螺春，浮沫如新雪堆叠。水雾氤氲间，恍惚见得去年在虎跑泉边，那浣纱女子鬓边落满桂花，而今想来竟似前生事。茶烟袅袅攀上素绢屏风，与窗外垂柳纠缠成深浅不定的影，恰似李易安词中"薄雾浓云愁永昼"的况味。

【卷二·落花辞枝去】

午后小憩醒来，发现石阶已铺满浅绯色的晚樱。拾起半片残瓣置于《陶庵梦忆》扉页，忽忆起张宗子写"林下漏月光，疏疏如残雪"。此刻斜阳穿枝而过，花雨簌簌，竟比月光更教人怅惘。想起前日偶得俳句："蝶栖书页死，犹带墨香眠"，忽觉这满庭芳菲，原不过是时光的残笺。

【卷三·灯影照旧年】

暮色四合时点燃描金烛台，火苗在青瓷灯罩里微微颤动。临帖写到《兰亭序》"后之视今，亦犹今之视昔"，笔尖不觉凝滞。窗外传来卖花声，栀子与白兰的香气漫过窗棂，恰似那年姑苏夜泊时，船娘唱的评弹调子。六百字终未能尽述，唯余灯花爆响，惊落砚台边一枚干枯的荼蘼。

搁笔时夜雨又至，墨迹在薛涛笺上渐渐晕开，像极了那年江南的烟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