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推开窗时，月光正斜斜地淌进来，像打翻的银砚台，在木地板上蜿蜒成一道朦胧的河。忽然想起张爱玲说"三十年前的月亮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湿晕"，而此刻悬在梧桐梢头的，分明是冻住的露珠，清透得能照见前世今生。

一、瓷盘里的月光

阳台的搪瓷水盆盛着半瓢清水，月亮掉进去就碎了，又自己慢慢拼凑成完整的圆。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婆总在八月十六的傍晚，端着这样的盆子接"闰月水"，说能治百病。如今盆沿的蓝釉剥落成星图的形状，月光从缺口渗出来，在墙砖上拓印出粼粼的波纹。

二、枕畔的月亮诗

翻检旧书箱时抖落几张泛黄的纸片，那是中学时代抄写的咏月俳句："瘦枝划破月/夜莺的血滴在/我的信纸上"。突然惊觉少年时那些为赋新词强说的愁，如今竟成了真切的、带着体温的怀念。把纸片夹进《唐宋词选》的苏轼词页，月光恰好停在"转朱阁，低绮户"那一行。

三、茶汤中的月影

白瓷盏里浮沉的碧螺春渐渐舒展成小船，载着晃动的月影。这让我记起去年在西湖，见过渔人用鸬鹚捕鱼，鸟颈间的银环映着月光，像许多小小的月亮在墨绸似的水面跳跃。此刻窗外的桂花香混着茶烟升起，把月亮熏得微微发黄。

子夜时分，月亮行至中天，变得像枚过于圆满的邮票，却不知该寄往何处。忽然明白古人为何要"举杯邀明月"，原来最简短唯美的文案，不过是与天地共饮的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