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廿九·小记
晨起推窗，见檐角冰棱垂落如水晶帘，忽忆王安石《元日》"爆竹声中一岁除"，年味便随着呵出的白雾在眼前晕开。今年特意将春联留待明日与父亲同写，案上红纸却已按捺不住地卷着边角，像孩童踮脚张望的模样。
诗囊寻年味
午后整理书架，从《千家诗》里簌簌落下几枚干枯的梅瓣。去年除夕与祖父品茗论诗，他指着陆游《除夜雪》"北风吹雪四更初"笑说："这'嘉瑞天教及岁除'，倒像在夸你祖母腌的腊味。"如今檀木匣里仍躺着祖父手抄的《守岁》诗笺，苏轼的"欲知垂尽岁"墨迹里还夹着那年守岁时落的瓜子壳。
"故乡今夜思千里，霜鬓明朝又一年"
——高适《除夜作》
围炉诗宴
晚间母亲蒸年糕的甜香漫进书房，小妹正用朱砂在窗棂上描"福"字，歪斜的笔画竟暗合黄庭坚"桃符呵笔写"的稚趣。忽闻街坊孩童脆声念着"总把新桃换旧符"，恍惚看见八百年前的王安石捋须微笑。待得全家围坐，父亲提议行飞花令，以"年"字为韵，祖母脱口吟出杜审言"梅柳芳容徲，松篁老态多"，暖黄灯光里，诗句如冰糖葫芦上的琥珀色糖衣，将岁月熬出晶莹的甜。
除夕夜·补记
子时鞭炮骤响时，正读到文徵明"不求见面惟通谒"之句。手机里拜年信息潮涌，却独爱姑母手写的"从今诸事愿，胜如旧"黏在灶神像旁。墨香混着檀香，竟比群发的电子烟花更显《除夜》里"那堪正飘泊"的况味。今岁守岁不眠，非为驱年兽，只为听老钟表吞下三百六十五粒诗句的声响。
愿来年：
"笙歌间错华筵启，新春入旧年"
——李处全《玉楼春·守岁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