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言寸草心

五月十四日 雨霁

窗外的雨声渐歇，檐角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我坐在书桌前，翻开这本略带潮湿的日记本，突然想起孟郊的「谁言寸草心，报得三春晖」。这句诗像一枚针，轻轻刺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

晨雨中的背影

清晨六点半，母亲轻叩我的房门。我佯装沉睡，却从眼缝中窥见她蹑手脚走进来，将昨夜我散落在地的书籍一一拾起整理妥当。她弯腰时，我看见她后颈的几缕白发在晨光中格外刺目——那分明是岁月留下的霜雪。想起少年时总嫌她唠叨，如今她连叫我起床都变得小心翼翼，生怕惊扰我的浅眠。她退出房间时揉着腰眼的动作，让我忽然记起这个动作已持续了十余年——自从我开始求学，她每日俯身替我整理书桌开始。

午后的电话

下午接到父亲电话，说母亲前日扭伤了手腕，却坚持不让告诉我。「你妈说你这周要交重要论文，别让你分心。」父亲在电话那端轻声说着，背景里传来母亲急切的阻拦声。我握着发烫的手机，想起大学四年每次归家，母亲总能准确说出我所有爱吃的菜名，而我竟不知道她何时开始忌辣、何时添了失眠的毛病。那些她如数家珍的关于我的细节，与我对她日益陌生的了解，形成尖锐的对比。

夜灯下的针线

晚间整理衣柜时，发现一件旧毛衣袖口脱了线。正要丢弃时，母亲接过毛衣坐在灯下，用受伤的手腕艰难地穿针引线。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，针脚在织物间穿梭的声音让我想起童年每个夜晚——她总是这样在灯下缝补我的衣裳，检查我的功课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所谓「三春晖」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付出，而是这些琐碎日常里藏着的、永不熄灭的温柔。

夜已深了。合上日记本时，窗外的石榴树正在夜风中轻轻摇曳。我想寸草终究难报春晖，但或许可以用余生努力生长，至少投下一片绿荫，在她需要的时候——如同她这一生为我做的那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