染碧裁红入梦来
十月廿三 晴光潋滟
晨起推窗,见薄霜凝于黛瓦,忽忆昨夜梦中得句「染碧裁红」四字,竟如宿墨遇水般在心头泅开。索性取青瓷砚台,将残梦与朝露一并研磨,记此浮生片羽。
一、染碧
午后携友人访后山竹林。新竹已褪去稚青,转为深沉的苍碧。阳光透过交错的竹叶,将光影染成流动的翡翠,恍若王维在辋川提笔蘸取的石绿颜料。友人忽指远处溪涧惊呼——原来春苔经秋露反复浸染,竟在石壁上晕出深浅不一的青痕,恰似古画中的青绿山水。我们静立良久,看风如何以竹为笔,以光为墨,在天地间完成一幅即兴的〈溪山染碧图〉。
二、裁红
归途见野柿如灯笼悬于枝头,忍不住攀折三两枝供于案头。斜阳穿过窗棂,将柿影投在素墙上,俨然一幅天然的水墨小品。忽想起李商隐「剪彩作红梅」的雅趣,便取宣纸覆于柿影,以朱砂轻摹其形。笔尖游走时,恍若看见千年前的宫女们正用金剪刀裁绛绮,为枯枝缀上永不凋零的春天。而今我以光影为 Scissors,裁下的却是时光的切片。
三、针线记
暮色四合时整理祖母的针线匣,发现褪色的绣样里藏着半阙词:「欲染茜裙怜草色,斜裁绛绡缀霞光」。拈起一根泛青的绣花针,在灯下试学盘金绣技法。金线穿过缎面时,忽然懂得古人为何总将创作喻为染绣——文字是彩线, experience 是底布,而我们终其一生,不过是在命运这匹素绢上,染自己独有的一抹碧,裁他人未见的一痕红。
夜阑人静时,白日所见之碧色红叶皆入梦来。梦中自己化作古时染匠,以虹为染缸,以云为晾杆,将星辰染成杏黄,把月光裁作牙白。醒来见晨曦正染窗纱,恍觉天地本是巨幅生绡,万物皆在时光的染缸里浸透属于自己的色彩。遂提笔记此一日,墨迹落处,又是新一重染碧裁红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