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诗词琴韵日记
霜降日于西子湖畔闻琴有感
十月暮秋,霜天寥廓,独往孤山北麓。湖上风来,荷残柳瘦,惟见三五游舸缀于烟波尽处。行至放鹤亭下,忽闻泠泠琴音自竹径深处浮漾而来,其声幽微处若松针坠雪,清越时如玉磬穿云,不觉驻足凝神。
“客心洗流水,余响入霜钟”——此非太白听蜀僧濬弹琴之句乎?此刻琴曲恰为《高山流水》,滚拂绰注间,恍见伯牙子期峨峨乎若泰山、洋洋乎若江河之契。千年琴心穿越时空,竟在西湖霜色中与我蓦然相逢。
琴中诗境
抚琴者乃一素袍老者,十指挥弦如白鹤舒翎。案头香篆袅娜,侧立斑竹杖,杖头悬着青瓷酒匏。曲至《阳关三叠》时,老者曼声吟哦:“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…”琴弦震颤着王摩诘的诗魂,每一个泛音都化作离亭畔的柳梢雨滴。忽悟古人所谓“诗中有琴,琴中有诗”,实非虚言。诗词平仄与琴韵抑扬本就同源共脉,皆是以声律编织意象的时空艺术。
时空回响
归途月色满衣,耳畔犹有余韵盘旋。想焦尾琴焚于灶火时爆出的凤凰鸣啸,忆嵇康刑场弹《广陵散》叹“此曲绝矣”的千古遗恨,思东坡夜游承天寺时那句“何夜无月?何处无竹柏?”。古诗词与琴道从来相生相成,七弦既是乐器亦是史笔,在蚕丝弦的震颤中留存着陶渊明无弦琴的玄机、白居易浔阳江头的琵琶泪、李商隐锦瑟无端的五十弦。而今人手机里的喧嚣电音,可还容得下一缕梅梢月的清冷琴晖?
夜半整理今日录音,耳机里琴声复起。忽闻老者吟出陆放翁句:“古声虽淡无人爱,今人有时还自弹。”电光石火间彻悟——诗词琴韵从未逝去,只是等待某个霜降之夜,在西湖烟水中与懂得的魂灵重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