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花人独立，微雨燕双飞
暮春时节的独白
清晨推窗时，几片海棠沾着宿雨跌进掌心。这已是连续第三日微雨，空气里浮动着青苔与木兰混合的潮湿。我望着院角那株将谢未谢的垂丝海棠，忽然就懂了晏几道笔下「落花人独立，微雨燕双飞」的况味——原来千年以前的词人，早把暮春的寂寞写得这般透彻。
花瓣坠地时带着细微的声响，
像某个未完成的承诺碎在风里。
檐下新燕却成双掠过水洼，
尾羽划破的雨幕转瞬又愈合。
二
午后在古籍市场淘得一本《花间集》，泛黄的宣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樱花标本。书贩说这是民国时留日学生的旧藏，我摩挲着扉页褪色的钢笔字迹「昭和十六年购于京都」，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呢喃——那对在阳台筑巢的燕子回来了，正衔着新泥修补去年的旧巢。
雨丝忽然变得绵密，打湿了正在晾晒的蓝染布。想起昨日母亲在电话里说故乡的枇杷该熟了，而我在这个长江以南的城市，守着满架蔷薇与一地落英。冰箱里冻着上周酿的梅子酒，玻璃罐中琥珀色的液体里沉着几瓣樱花，像被封印的春日标本。
三
黄昏时雨停了片刻，西天泛起鲑鱼色的云霞。我带着相机去江滨公园，看见晚樱树下有穿汉服的少女在拍写真，十二幅的胭脂红裙摆扫过满地花瓣。长椅上坐着银发的老先生，正用口琴吹《送别》，音符混着柳絮飘向江水。
归途遇见卖花的老妪，竹篮里只剩最后两枝白木香。我全买下来插在青瓷瓶里，暗香浮动时，恍惚看见多年前那个在花树下背《小山词》的自己。原来有些诗句要等时光淬炼过，才懂其中三昧。
夜色渐浓时，雨又窸窣落下。灯下重读「当时明月在，曾照彩云归」，忽觉满纸烟霞。檐角燕巢传来幼鸟的啁啾，而我的海棠，今夜又该零落几何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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