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江南·小河畔怀古

暮春三月初九日记

清晨薄雾未散，信步至城南小河畔。忽见岸边垂柳新绿如烟，恍悟白乐天"日出江花红胜火，春来江水绿如蓝"之句，竟是这般贴切。河水淙淙东去，携着桃瓣三两片，在青石间打着旋儿，似要与游人作别。

倚着斑驳木栏眺望，不禁想起王维《青溪》中"随山将万转，趣途无百里"的蜿蜒之趣。眼前这小河虽无长江奔涌之势，却自有其清丽风致。河水在朝阳下泛着碎金般的光斑，恰应了刘禹锡"九曲黄河万里沙，浪淘风簸自天涯"的意境——虽非黄河，那份历经沧桑的从容却是相通的。

几个浣衣妇人蹲在青石埠头，木杵声与笑语声落进流水，竟与杜甫《江村》中"清江一曲抱村流，长夏江村事事幽"的场景叠印在一起。忽有白鹭从芦苇丛中惊起，羽翼掠过低空，使人蓦然忆起张志和"西塞山前白鹭飞，桃花流水鳜鱼肥"的逍遥意境。

坐在苔痕斑驳的河堤上，看对岸老妪推窗晾晒青布衫，乌篷船系在柳树下随波轻摇。这景象让我恍惚见到杜牧《江南春》里"千里莺啼绿映红，水村山郭酒旗风"的千年画卷。现代高楼倒映在水中，与古桥的拱影交织成时空错位的幻境，仿佛李白与苏轼正隔空对酌，吟咏着"请君试问东流水，别意与之谁短长"的千古绝唱。

小河见证过多少离合悲欢？想必李清照曾在此吟过"闻说双溪春尚好，也拟泛轻舟"，纳兰性德亦在此叹过"人生若只如初见，何事秋风悲画扇"。每道水纹都藏着诗句，每朵浪花都溅起典故。夕阳西下时，河水染作橙红，忽然懂得为何古人总爱将愁绪付与流水——因这河水永远懂得包容，永远向前奔流却不曾真正带走什么。

归途见孩童以纸船放流心事，纸船载着歪斜字迹漂向远方。这场景让想起韦应物"浮云一别后，流水十年间"的感慨。千年河水千年诗，每个时代的人都以为自己在书写崭新的篇章，其实不过是在重复着同样的悲欢，恰如河水永远在流动却始终环绕着同样的堤岸。暮色中河水渐暗，唯闻水声潺潺如古诗韵脚，平仄不息地叩击着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