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梅傲雪·冬日小记
腊月廿三 大雪初霁
晨起推窗,忽见庭院积雪盈尺,唯东南角那株老梅树竟绽出十数朵红梅。绛萼琼枝映着素雪,恰似唐代齐己笔下「前村深雪里,昨夜一枝开」的景致,教人怔立良久。
忆古人咏梅
总觉红梅比白梅更添三分侠气。王安石说「墙角数枝梅,凌寒独自开」,苏轼偏要「故作小红桃杏色,尚余孤瘦雪霜姿」。最妙是卢仝的「春风连夜动,莫待晓风吹」——这红梅岂止不畏寒,竟是急着要抢先报春呢。
午後探梅
撑伞独往梅园,绛雪压枝的盛景竟与杨万里描写的「天恐梅花不耐寒,遣将孤月问平安」暗合。细观最盛的那株朱砂梅,五瓣深红如胭脂凝冻,花蕊却吐出金丝,在雪光里颤巍巍地招展。忽然悟得李商隐「寒梅最堪恨,常作去年花」之叹何其谬矣——这分明是向着未来的生机。
寒香记事
凑近嗅闻时,发现梅香竟分三层:初雪清冽,中层淡雅,最后留在鼻尖的却是暖香。难怪宋人杜耒写「寒夜客来茶当酒,竹炉汤沸火初红」,寒天里红梅配热茶才是真意境。遂折两枝归家插瓶,白瓷瓶映着红梅,顿时满室生春。
夜读有得
晚间翻《梅谱》,见范成大记载「红梅色淡香清,标格尤胜」,忽然想起日间那株老梅的形态:主干斜逸如苍龙探海,新枝却昂首向天,这种矛盾的美学或许正是红梅千古动人的奥秘。陆游那句「向来冰雪凝严地,力斡春回竟是谁」蓦然浮上心头——原来草木亦有铮铮铁骨。
临睡前再看案头红梅,灯光下花瓣竟透出琥珀光泽。忽忆《红楼梦》中栊翠庵红梅盛开时,妙玉折枝赠钗黛的雅事。此刻雪映寒窗,梅香入梦,倒应了崔道融那句「香中别有韵,清极不知寒」。
冬日感悟
红梅教人懂得何谓「向死而生」。在最严酷的季节绽放最艳丽的花朵,在绝境中活出极致的美。这种东方哲学式的生命观,或许正是历代文人将红梅与松竹并称「岁寒三友」的真谛。王冕说「不要人夸好颜色,只留清气满乾坤」,这清气既是花香,更是天地间永不屈服的精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