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登幽州台歌》日记
二零二三年十月五日 晴
今日重读陈子昂的《登幽州台歌》,寥寥二十二字如金石坠地,在心头撞出千年回响。“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”这两句,突然让我想起昨日整理旧物时翻出的曾祖父日记——牛皮纸封面上墨迹斑驳的“戊戌年记事”。我从未见过他,只知他是清末秀才,总在日记里抄录《昭明文选》的片段。指尖抚过脆弱的纸页,忽然明白所谓“古人”,并非泛泛而谈,而是每个时代都有仰望着同一轮明月,却永不相见的孤独灵魂。
时空的裂隙
黄昏时特意登上小区天台远眺。现代都市没有幽州台,只有钢铁丛林与霓虹灯火。但当我凝视天际线尽头缓缓沉落的夕阳,某种跨越时空的共情悄然浮现。陈子昂站在公元696年的高台上,眼见的是苍茫蓟北原野,耳闻的是塞外胡笳;而我面对的是玻璃幕墙折射的璀璨光带,听见的是高架桥上的车流轰鸣。截然不同的景象,却同样感受到“念天地之悠悠”的怆然。人类科技日新月异,但面对浩瀚宇宙与无尽时间时的渺小感,竟与千年前别无二致。
耳机里偶然播放到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,旋律流淌时忽然顿悟:陈子昂的“独”并非孤身一人,而是意识到自身在历史长河中既承前启后又被时空阻隔的永恒状态。我们每个人都是文明链条上的一环,既承载着前人的智慧与遗憾,又为未知的未来铺路。这种承上启下的使命感,或许正是对“怆然而涕下”最深刻的回应。
永恒的叩问
深夜伏案,台灯在纸上投下温暖光晕。忽然想到若陈子昂穿越至今,见到人类已能追溯百亿年宇宙历史、预测万年后的地球轨迹,他的慨叹是否会变为欢欣?但或许不会——因为科技可以丈量时间,却无法消解个体在无限时空中的孤独感。这种孤独并非消极,而是驱动人类不断创造、记录、传承的根本动力。我的日记,曾祖父的日记,与幽州台上的悲歌,本质都是对存在的确认与回应。
合上诗集时已是凌晨。窗外星河低垂,与唐朝那片星空并无不同。终于理解为何这首短诗能穿越千年:它叩问的是每个时代清醒者都必须面对的根本命题——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,寻找无限的意义。而日记或许是最朴素的回答:记录即存在,思考即超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