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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思古诗里的秋日絮语

相思古诗里的秋日絮语

十月廿三 晴转多云

晨起推窗,一阵凉风裹着桂花的残香倏然入怀,才惊觉深秋已至。院中那棵老梧桐又飘落了几片黄叶,打着旋儿,静静地躺在青石板上。此情此景,蓦然便吟出王维那句“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”,可眼下分明是万物凋敝的秋,那象征相思的赤色果实,又该遗落在何方?整日里,那些盘桓在心底的、关于相思的古诗,便如这窗外不绝的秋风,一阵接着一阵,拂过心湖,泛起层层涟漪。

古人写相思,真是写尽了宇宙的寂寞与情感的磅礴。他们不像我们,一通电话、一条讯息便能即刻倾听对方的声音。他们的思念,必须跨越千山万水,必须熬过无数个日出月落,最终凝练成纸上几句诗,字字千斤。李白说“长相思,摧心肝”,这是何等的直白与痛彻;而李商隐却隐晦得多,“春心莫共花争发,一寸相思一寸灰”,将那份求而不得的绝望,隐喻在绚烂的春景与冰冷的灰烬之间,巨大的反差让人读来心魂俱震。他们的相思,是刻在骨子里的,是融入生命底色的。

思念的两种模样

午后天光正好,搬了把藤椅坐在廊下,继续漫无边际地遐想。我发现这相思之情,在古诗中大抵有两种模样。一种浩大,一种精微。

浩大者,如张若虚的《春江花月夜》,“此时相望不相闻,愿逐月华流照君”。诗人的思绪乘着月光,飞越万里,只愿能照耀在所思之人的身上。这种相思,与天地宇宙融为一体,其境界之开阔,情感之纯粹,令人叹服。又如白居易的“共看明月应垂泪,一夜乡心五处同”,个人的情愫与家族的离散、时代的动荡交织在一起,相思不再局限于儿女私情,更是一种对安定团圆的普遍渴望。

而精微者,则在于对日常琐碎的捕捉。李清照的“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”,将相思那种无法排遣、无处不在的缠绕感,形容得淋漓尽致。它不在别处,就在你微蹙的眉宇间,在你刚刚平复又骤然悸动的心跳里。又如晏几道“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”,无一字直接写相思,只是静静地立着,看那雨中双飞的燕子,无尽的孤寂与艳羡便已溢出纸外,比任何直白的呼喊都更有力量。

明月与尺素

黄昏时,天色暗淡下来,云层渐厚,想必是见不到今夜之月了。但这并不妨碍我想象。明月,无疑是相思古诗里最伟大的意象。它高悬于天,普照万物,无论你我相隔多远,抬头望见的都是同一轮月亮。所以李白才会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,所以杜甫才感慨“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”。月亮成了最遥远也最近的信使,承载着无数沉默的告白。

另一个关键的意象,是“尺素”。古乐府诗云“客从远方来,遗我一书札。上言长相思,下言久离别。”那一方绢帛,就是全部的希望。“呼儿烹鲤鱼,中有尺素书”,收到书信的瞬间,是何等的欣喜若狂!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,是对方的气息,是对方的心跳,是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你面前的、有温度的思念。这种等待与收获的过程本身,就让相思变得无比庄重和神圣。

夜色完全笼罩了小院,秋风更凉了。我合上日记本,心中却异常温暖。那些千百年前的诗人,早已用他们的深情与才华,为“相思”这种人类最普遍的情感,找到了最美、最恰当的归宿。我们今日再品味这些诗篇,仿佛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,我们理解了他们的寂寞与坚守,他们也慰藉了我们的思念与孤独。这些诗,是民族的记忆,也是情感的永恒灯塔。只要还有人会思念,这些诗句便会永远鲜活,永远动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