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楼琼枝作烟峦
十月廿三 晴寒有雾
晨起推窗,忽见远山凝霜,雾霭如纱,竟真应了古人"玉楼琼枝作烟峦"之景。向来只当此句是诗人夸张的绮语,而今亲眼得见,方知天地造化,本就比文字更奇绝。
那山峦本是墨黛色,经霜后,松枝挂白,叠叠层层,在晨光中泛着银亮微光。雾气游移其间,将棱角柔化,确似玉楼琼宇般玲珑剔透。我怔怔望了许久,直到冷风灌入脖颈,才想起该披件外衣。
山中寻琼色
午后按捺不住,索性往城西山径走去。石阶上落叶与薄霜相叠,踩上去沙沙作响,比平日更多一分清脆。越往上行,雾越浓重,枝杈间的冰晶却愈发明亮——有挂在松针尖端的,如悬垂的水晶毫芒;有覆在枯枝上的,似雕琢的琼枝碎片。日光透过水汽漫射开来,整片林子都氤氲着朦胧的珠光。
忽然理解古人为何总将"琼"字与仙境相连。这冰晶包裹的枯枝,虽无鲜花的秾艳,却自有一种清冷剔透的美,仿佛不属于凡俗尘世。它不必依附任何生机,死亡与衰败在此刻被凝固成永恒的艺术,寒雾是它的帷幔,山风是它的笙箫。
琼枝照心镜
坐在半山亭中呵手取暖时,想起李贺那句"昆山玉碎凤凰叫",碎玉之声该是何等清越?而此刻万籁俱寂,唯闻融冰坠地的滴答声,倒像更缓版的玉碎。这些冰晶明日终将消融,或许夜深时又会重新凝结,在这反复的消亡与重生中,山峦保持着微妙的平衡。
归途时雾渐散,夕阳给残留的冰枝镀上金边。忽然觉得,我们何尝不是如此?在生活的寒潮中凝冻出锐利的棱角,又在某些温软时刻融去锋芒,周而复始中,雕琢着自己的形状。那"玉楼琼枝"不仅是天赐的景致,更是生命状态的隐喻——唯有经得起霜冻的枝条,才能折射出最皎洁的光华。
暮色四合时,山巅最后一道冰光隐入黑暗。而我袋中揣着的几段琼枝,正在体温中渐渐化作水痕,恰似带回了半山寒雾与清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