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中有奇树
初夏观察笔记
五月廿三,梅雨暂歇。推窗见庭中那株古木,青翠欲滴的模样忽然让我想起《古诗十九首》里的句子:“庭中有奇树,绿叶发华滋。”这棵老槐树是曾祖父手植,百年风雨过后,依然在初夏焕发着惊人的生命力。
晨光中的绿意
清晨六时,露珠还未消散。阳光穿过交错层叠的叶片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拿着笔记本坐在石凳上,开始记录这棵“奇树”的日课观察。树皮皲裂如龙鳞,主干需两人合抱,但最令人惊叹的是那些新生的嫩枝——它们从苍老的枝干上迸发出来,翠绿得近乎透明,仿佛能看见汁液在脉络里流动。
蚂蚁沿着树干排成长队,搬运着蚜虫分泌的蜜露。一只纺织娘躲在叶丛中鸣叫,声音清脆如碎玉。我忽然理解古人为何总将树木与生命相连——这棵槐树历经战火、自然灾害,甚至被雷劈掉过半边树冠,却总能在春天如期萌发新绿。
午后的生态圈
正午时分,树荫下形成独特的微生态。树冠如华盖般展开,树影方圆十余米内明显凉爽许多。邻居家的花猫蜷在凸起的树根上打盹,几只麻雀在枝杈间跳跃啄食槐花。最奇妙的是那些气生根,如老人胡须般垂落,有的已扎入土中形成新的支撑柱。
母亲说这棵树是家族的记忆载体:祖父曾在树下学步,父亲在树杈上搭过鸟窝,而我小时候总爱抠树皮上的树脂来玩。每个疤痕都藏着故事——西北枝桠的断裂处是当年台风所致,树干上的凿痕是日军占领时试图砍伐留下的罪证。
暮色里的沉思
晚风拂过,树叶沙沙作响如天籁。我抚摸着粗糙的树皮,忽然意识到“绿叶发华滋”不仅是视觉的繁荣,更是一种生命力的宣言。这棵树教会我的,是关于韧性的哲学:它不抗拒岁月的雕刻,反而将伤痕转化为成长的年轮;不抱怨风雨的摧折,而是把断枝处当作新生的起点。
暮色渐浓时,树冠变成墨绿色的剪影。我忽然明白古人为何总爱以树木入诗——它们是我们沉默的师长,用最朴素的方式诠释着“生生不息”的真谛。取来红绸系在枝头,这是老家感谢古树的传统。愿这庭中奇树,永远华滋如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