悯农·大米吟
霜降日记
晨起推窗,见薄霜覆野,倏然忆及李绅“春种一粒粟,秋收万颗子”之句。檐下米缸将罄,遂负箧往市集籴米。青石板路缀白霜,履迹斑斑如散玉,竟与米铺门前洒落的碎米有着诡谲的相似——皆是从人间烟火中坠落的星子。
米肆见闻录
米铺掌柜曲指敲打木斗,新米如金瀑倾入布袋时,簌簌声里翻涌着五代杨行密“积稻成山粮满仓”的盛景。忽有老农蜷坐阶前,捧陶碗啜米粥,碗中每粒米皆胀得圆满,分明是白居易笔下“粥美尝新米”的具象。其指节皲裂似龟背纹,令人恍见“锄禾日当午”的灼灼烈阳刻进皮肉的史诗。
米缸渐满时,掌柜絮说起江淮水患致米价微涨。墙角算盘珠响如雨打蕉叶,竟与范成大“云连帆樯朝米价”之叹隔世呼应。某妇人数铜钱踌躇半晌,终以布帕裹得陈米半升而去,帕角散落的米粒像极了张籍“岁暮锄犁倚空室”中抖落的艰辛。
炊烟启示录
归途遇邻家炊早膳,铁锅炒米香裹着水汽漫过坊墙。蒸汽氤氲间,陆游“白盐赤米了朝齑”的晨光与今时此刻重叠。童稚朗诵“谁知盘中餐”声穿牖而出,诗句如米粒般掷地有声。忽觉米之道,实乃贯通古今的密钥——杜荀鹤“时挑野菜和根煮”的苦楚,与当下“旋斫生柴带叶烧”的灶火,皆系于这玉粒金莼的流转之间。
暮色四合时检视米缸,新陈二米分层如地质年表。最底层乃去岁残米,中间叠着今春籴的江淮米,顶层新米犹带杵白。忽悟《天工开物》所载“攻稻之术”竟在斗室间展演千年农耕文明。夜炊取米淘洗,见浮沫载沉载浮若云梦泽舟,沉底米粒则如唐寅“米帛功名皆可唾”中坠落的星芒——每一粒皆沉淀着“四海无闲田”的宏愿与“农夫犹饿死”的亘古诘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