咏茯日记：山间采茯记

壬寅年仲秋月朔日 晴岚沁腑

晨光初破晓雾时，我负竹篓入北山。此行非为观松涛云海，亦非访僧问道，唯闻老农言深涧岩隙处有茯隐生，故特来寻访。白居易《咏茯》诗云："千年茯菟带龙鳞，太华峰头得最珍。"虽此间非西岳险峻，然幽谷之茯亦当有天地灵韵。

初识茯踪

沿溪溯行三里许，苔痕渐浓。忽见栎树根际有黄白相间之物，其状如薯，皮若龙鳞错落，正是《本草经》所载"茯神"之貌。以药锄轻掘三寸，便见琥珀色菌丝如蛛网般缠绕树根，幽香沁入鼻观，竟似将满山秋气凝作一缕清芳。想起李商隐"茯神松暖得知名"之句，方知古人诚不我欺。

采之悟道

至未时终得圆满，竹篓中茯块垒若叠玉。归途见樵夫刈荆，忽生感慨：柳宗元《种树郭橐驼传》言"其莳也若子，其置也若弃"，采茯亦当如是。最佳者皆取半留半，不伤根本，使来年犹能萌发。写作之道岂非相通？纵得妙句亦不可竭泽而渔，需留余韵如绕梁三日。

暮色苍然时负篓返舍，灯下细观今日所得。最大者重三斤有余，断面纹理似山水氤氲，恍见米芾云山图卷。忽忆苏轼《茯苓赋》"碧松之腴，受气鸿蒙"之语，此物原是时光与天地交感所化，无怪乎自《诗经》《楚辞》时代便入文人吟咏。今人作文常苦无物可写，岂知深山中自有千古文章？

夜制茯饮

依《云笈七签》古法，取新茯削皮切片，配以山泉文火慢煎。汤色渐成琥珀，蒸汽携松柏清香满室萦绕。饮之甘润异常，喉间如有清溪流过。韩愈《进学解》谓"沉浸醲郁，含英咀华"，此刻方得真味——非惟茯苓之芳醇，更是将整座北山的秋意都咽入胸怀了。

夜阑执笔时尤觉神思清明，往日阻塞处竟豁然通畅。想来陆游"晨烹山蔬美，午漱石泉洁"便是这般境界。自然之馈赠从来慷慨，唯需我们踏露采撷；文章之妙谛亦从未隐匿，不过要静心体悟。今既得茯香润笔，当记此日山水之缘，亦记天地文章本来皆在目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