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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菊东篱下——山居日记

采菊东篱下——山居日记

十月廿三 霜降初晴

晨起推窗,见白霜如细盐般撒满菜畦,东篱下的菊丛却愈显精神。青瓷壶煮水,看蒸汽顶着壶盖咯咯作响,恍惚间竟与千年前那位「葛天氏之民」隔空对坐。他当年采菊时,可曾料到这抹金黄会照亮后世无数倦游者的归途?

「秋菊有佳色,裛露掇其英」

陶公诗句忽从心底浮起,索性挎竹篮去篱边采菊。露水浸湿袖口时忽然顿悟——他写的从来不是菊花,而是「俯仰终宇宙」的从容。每朵菊瓣都蜷曲成微型宇宙,正如我掌心被霜风揉皱的纹路。

未时炊烟

灶膛里松枝噼啪炸响,炖着刚挖的秋芋。陶诗云「盥濯息檐下,斗酒散襟颜」,我虽无斗酒,却以山泉代酒敬向南山。那片苍翠始终默然伫立,像亘古的守护者见证着「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」的轮回。忽然懂得五柳先生为何说「此中有真意」——山岚吞吐间,语言本是多余的注解。

暮色染扉

斜阳给纸窗糊上金箔时,重读《饮酒·其五》。「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」二十字如稻穗般沉甸,千年光阴未曾磨损半分光泽。现代人总执着于「问君何能尔」,殊不知答案早已写在每片落叶的脉络里:自然本身即是道场,东篱采菊何异于禅者坐忘?

今人常误将隐居看作逃避,陶公却用生命印证:归田不是退场,而是换种方式在场。当他「挥杯劝孤影」,那孤影早已化作文明史里永不倾斜的灯塔。暮色中合上诗集,南山剪影渐与书脊重合——原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南山,只待霜降时分,与带露的秋菊一同醒来。

窗外星子渐密,恍若菊瓣散落夜空。陶诗结句「欲辨已忘言」在舌底泛起清甜,或许真正的懂得,恰在于放弃言说的刹那。山风穿过竹篱,将今日采撷的菊香吹向永恒——那香气里藏着所有寻找真意之人的通行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