癸卯年三月廿六 晴
晨起研墨,忽见案头《墨竹图》上题诗犹新:"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岩中。千磨万击还坚劲,任尔东西南北风。"这郑板桥的题诗如金石坠地,竟让我对着满窗晨光怔忡半晌。
一、墨痕里的风骨
展开泛黄的仿古宣纸,笔锋触及纸面的刹那,忽然懂得为何古人总说"书画同源"。竹节用篆书笔法逆锋而上,竹叶以草书意趣撇捺生风,墨色浓处似有金石铿锵之声,淡处又见云烟吞吐之态。想起去年在苏州博物馆见到的真迹,那竹叶间隙里藏着的题诗小字,恰如疏影横斜中的暗香浮动。
二、诗画间的对话
午后携卷至后山竹林,但见新笋破土,老竿凌霄。忽然惊觉板桥诗中所言"破岩",未必真指山石——这市井红尘,官场倾轧,何尝不是另一种"破岩"?当年他在潍县任上,不正是以这般竹子的韧性,在赈灾济民时"一枝一叶总关情"么?
"写取一枝清瘦竹,秋风江上作渔竿。"画里画外,诗中风骨,原不过是把人间正气凝成墨韵。归家后重读题诗末句"任尔东西南北风",忽觉四壁生凉,仿佛竹影婆娑入室来。
三、砚边拾遗
夜阑人静时,将白日所绘墨竹悬于素壁。月光浸透纸背,那些墨色线条竟在粉墙上投下真实的影子。板桥题诗中的"千磨万击",此刻化作窗前竹枝与夜风的絮语。忽然记起他晚年《题画竹》中言:"四十年来画竹枝,日间挥写夜间思。冗繁削尽留清瘦,画到生时是熟时。"这墨竹图上的题诗,何尝不是穿越时空的刻痕?
合上日记时,发现砚中残墨未干,犹自散发着松烟清香。这大抵就是古人所说的"墨戏"罢——以竹为笔,以诗为魂,在尺素间筑起永不凋零的竹林。